晏娇疲倦地闭眼,揉着太阳穴摇头,“你先出去吧,有需要我再喊你。”
她得好好想想,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走。
深屏了一口气,坐在水中发呆,待水温散去,门外有人敲门才回过神来,粗略地擦了下,裹上里衣,等落月进来伺候。
两三个丫鬟分别拿了块干净的帕子站在她身后擦着湿发。
晏娇心不在焉地被服侍着穿上衣裙。
“小姐,老爷回来了。”
刚才她交代了让下人去盯着府门,等晏旭回来便赶紧过来通知她。
“头发先别擦了,落月随便帮我束个发,等我从爹爹那边回来再弄。”从别处打听得再多,也不如晏旭知道得深。
晏娇起身,齐腰长发随意地束在身后,带着水汽,湿雾雾的,折腾了这么久,天色已经渐黑,府中各院均点起了灯笼。
红光笼罩,就着刚升起的月光,还算是亮堂。
直奔着晏旭住的院子,没见到人,门口的下人避嫌地低着头说,“老爷在书房,还未曾回来。”
听此,晏娇便又带着人往前院书房走去。
人未到,声先到,她急匆匆地喊,“爹爹,爹爹。”
“殿下见笑了,”正在和客人商议事情的晏旭歉意地拱手抱拳道,“娇娇被她祖母娇宠得太过,性子有些爽利。”
被称为殿下的客人摇头起身,径直地往外迎去,面色虽淡,脚下步伐却匆匆忙忙。
刚拐过弯,虎头虎脑往里面闯的晏娇哐当一下直接撞了上去,吃痛地揉着额头,“走路不长眼啊,这么大个活人没看见嘛!”
“哦,所以是我的错?”
对面清冷又带着些许沙哑,听着陌生又熟悉。
一心认为慕淮应该半夜里偷偷爬墙过来见自己的晏娇丝毫没往他那边想,捂着额头抬头,“那当然,不是你的错难道还是我的错?!”
甭管是谁的错,她的地盘她做主,当着她亲爹的面碰瓷,可真是好大的胆子,她倒要看看是谁这么猖狂。
怒气冲冲地抬头,毫无防备地撞进深不见底的眸底。
心头一惊,晏娇下意识地往后退去。
对面的人连忙伸手搂住了她的芊芊细腰,“小心。”
“慕淮?你,你怎么来的这么早?”见到眼前人,晏娇半是惊喜半是疑惑,“而且,你又怎么在爹爹这里?”
难道进府不应该先找她嘛!
很好,现在就连她爹爹都比自己重要了。
晏娇心里不爽,任性地噘着嘴甩开他的手,悄咪咪地斜眸打量了他一眼,当看到他穿得人模人样的,更是不爽。
来就来了,还穿成这样,头一个见得也不是自己,该不会,该不会……
想到某种可能,晏娇骤然瞪大了眼,义正言辞地指着他道,“我警告你啊,想都别想,我爹爹取向正常得很!”
美人投怀送抱,还没来得及体会,便抽身离去,正想述说相思,就听到这般胡言乱语,虽然没有听懂,但明显感觉到方向不太对的慕淮嘴角微抽,“娇娇,你又在胡想些什么。”
那哪是能说的,晏娇趾高气昂地双手叉腰,“殿下心里有数。”
“应该没有的,”慕淮轻笑,垂眸深情款款地望进她眸底,“我心里除了娇娇,什么都没有。”
唰得一下,晏娇从头红到了脚。
奸,奸诈!
居然趁她不备突然说情话,手段实在太恶劣了!
“你,你油腔滑调,贫嘴滑舌!”
晏娇愤愤不平地瞪他,正想耍一番小姐脾气,抬眸就撞进满是自己的双眸里,瞬间又红了脸,羞赧地低下头。
慕淮勾唇浅笑,眉眼温柔,伸手摘下荷包,拽出里面被叠得规规整整的罗青色手绢,“娇娇不喜欢嘛?要是不喜欢,又为何要朝我扔手绢?”
做出这种事来本就羞人,又被他缠着追问,晏娇更是羞涩,低头故作风轻云淡地拨弄着腰间玉佩,“你怎么知道我是朝你扔的。”
这话刚落,周身气氛骤然变样。
慕淮瞬间沉脸,“那娇娇是想送给谁?太子嘛?”
“是又怎么样!”晏娇冲动地抬头反驳,当看见他布满了红血丝,很是疲倦的双眸时,又瞬间心软,傲娇地扭过头,“你用脑子想一想就知道不可能,我对太子又没兴趣,不过,什么手绢也不是我扔的,风一吹,不小心刮下去了。”
他的大小姐啊,这么别扭的样子,是在安慰他嘛。
光是想到她能如此在意自己,慕淮便再也无法冷下脸来,轻叹了口气,沮丧又无奈,垂眸看着手绢,一脸的失落,“原来是这样。”
见状,晏娇有些于心不忍,扭捏了半天,红着脸安慰他,“不过,你能捡到也是天意,这是上天给的缘分不是嘛。”
刹那间,心中颤动。
慕淮蓦然抬眸,紧紧地盯着她,拿着罗青色手绢的右手紧攥,手背上青筋乍现。
上天赐给的缘分嘛,这好像比大小姐特意扔给自己还要令人心生欢喜,所以他可不可以大胆地妄想,在大小姐眼中,自己和她是天定的姻缘。
无论是与不是,慕淮心底都已经起了执念。
他抖开手帕,伸手绕过她的双肩,温柔地将手绢系在她身后束着的墨发上,倾身凑近,磁性矜贵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慕淮说,“若真是上天的缘分,那我不要这条手帕,只要娇娇,好不好?”
最后的三个字,又轻又缠绵,就像是沾了黏膏的钩子,钻进晏娇的耳蜗,涌进她的心里,扑通扑通,心在狂跳,很是不安。
她难耐地捂着胸口,低头不敢去看近在咫尺的那张俊脸。
真是要命,以前怎么不知道,这位小阎王如此会说情话。
皎洁月光,槐花树下,晏娇的心漏了半拍,心尖上有些涨,好似突然冲进来了本不该属于这里的东西一般。
真心难复,他的情话赌得太大,一开口就是一生,此时的她不知道该如何去表态。
心动,焦躁还有难以言表的悲伤,种种复杂的情愫肆无忌惮地充斥在她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