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在高门望族,盛京贵女,又有皇后姑母处处爱护,向来颇受娇宠的苏蒨自出生后,还不知事起便被家中长辈以未来太子妃为身份,谨慎教导,四书五经,琴棋书画,女红内则,都要处处拔尖。
小时她不懂,也未曾不嫌烦过,直至后来情窦初开,回首再看向来被自己当成表哥的李意行时,抑制不住的春心萌动。
这一入情,便是数年。
身为苏家嫡女,享尽半世荣华,什么太子妃的位置她不在乎,从始至终她在乎的只有这个眼前人。
然而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那个不近女色,意气风发的太子表哥也学会了眉目含情,心软浅笑,只是,天地可泣,映入他眼底的人却不是自己。
苏蒨心冷又嫉妒,清丽的身姿止不住地发抖,情难自禁地软了音调,侧身挡住李意行眺望于远方的视线。
抬眸,眼神悲凉又不甘,“人都走那么久了,殿下还这般不舍吗?”
发颤的声音瞬间拉回了李意行的神绪,他蹙眉看着苏蒨,神情不耐,“阿蒨,休得胡说,宫中人多耳杂,娇娇尚在闺中,要让旁人听见了影响不好。”
“殿下!”苏蒨情绪激动,难耐之际地大喊出声,眼眶泛泪,泣不成声,“殿下这是何意,阿蒨自认为自己的心意已表,世人皆知,殿下为何还要这般伤阿蒨的心。”
在她质问的时候,没有解释,第一反应就是为了顾全别的女人的名声,这让她如何不怨,如何不痛。
“这些年来,阿蒨为了能够配得上殿下,废寝忘食,勤学苦练,不敢说豁出命去,但也为了殿下日日盼望,今日得知能够见上殿下一面,天还未亮,便巴巴地起床梳妆打扮,阿蒨的心意,殿下真得看不出来嘛。”
到底是妙龄少女,未曾经历过挫折,从小便锦衣玉食,闺中多年只为将来能嫁个好郎君,满心欢喜盼了这么多年,却被如此对待,又哪能坦然面对。
苏蒨再也控制不住,捻着手帕捂面痛哭。
树木葱葱,清风掠过,卷着少女的哭声四处飘曳,盛阳斑驳,树枝空隙碎金波澜。
到底是多年相处的表妹,又自小喜欢跟在自己身后团团转,李意行见她哭得这般伤心,又哪能无动于衷,只是……
他叹气,苦涩地说,“阿蒨,我不想负你。”
心里早已有了人,又处于这个身份,他早把苏蒨当成妹妹看待,也很清楚,她跟着自己不会幸福,自己也给不了她真心。
与其后半生哀怨逝去,还不如寻个普通人家,平淡过一生。
苏蒨不懂,她固执地擦干眼泪抬头,坚定地说,“就算殿下最终真负了我,我也不怨,我欢喜殿下,也早已下定决心,此生唯殿下不嫁。”
“就算,就算万人反对,阿蒨也不会畏惧。”
她是个聪慧的,也明白如今朝堂复杂,永明帝天性多疑,现今苏家一家独大,哪怕为了不让外戚乱纲,也不可能让太子与苏家人结亲。
可那又如何,她不怕,也不在乎。
见她目光坚毅,李意行眼神复杂地垂眸,沉思许久。
这边情形如何,晏娇尚且不知,紧赶慢赶乘了轿子一路越过银台门,满心光想着能尽快回府。
什么秦砖汉瓦,紫柱金梁,千万人争先恐后想进的紫禁城,此时在她眼里却还不如慕淮当初送来的乌盖马车来的珍贵。
到了银台门,她扶着明珠的手,跳下轿子,与太子身边内侍规矩地拂身行礼,“多谢公公,送到这里便够了,府中轿夫已在宫外等候多时。”
内侍尖着嗓子,低头,欠身,掸子甩至臂弯处,行至一礼道,“喏。”
晏娇规矩地双手垂在腰间,表面淡定矜贵,脚底步伐飞快,踩着花盆底大步地朝外走去,刚越过宫门,正欲上轿,旁边突然闪出一道人影来,差点没把她吓一跳。
只见顺阳县主身着一袭丁香葡萄花纹襦裙,头上簪着珍珠流苏步摇,眼底乌青,面容憔悴地毫不顾忌千金礼仪,双脚一定,挡于晏娇身前。
“嚯,姬晚,你想干什么?!这时候跑出来吓我。”
她们见过几次面,还算是相熟,晏娇又在宫中憋闷了太久,心不在焉地什么也顾不上了,直接大呼其名。
她抚着胸口顺气,单手叉腰略显不爽地凝着她。
姬晚贵为顺阳县主,见她如此莽撞,不悦地眉头微蹙,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她是有小姐脾气,却也是分得清是非的。
什么也不说,当是开门见山地厉声质问,“晏娇,我有事问你。”
晏娇对她的感观还算不错,性格圆滑,处事周到,虽然身份尊贵,但也未曾借此欺压过她人。
对比苏蒨那个惠安郡主,是真的很不错了。
索性大大咧咧地侧身让开,指着放在马车旁边的小凳子,“问呗,先上车,有什么马车上再说,我头晕得很,想坐一会儿。”
她又不傻,姬晚这么怒气冲冲地跑过来,怎么也不像是老天作美,来个邂逅,肯定是有什么幺蛾子要闹腾。
既然如此,宫门外行人过往的,免得被人听去,又传出什么姬晏两家不合的谣言去。
姬晚也不推拒,冷哼一声,甩袖提着裙摆上了马车,晏娇紧跟着也上去了。
明珠则领着姬晚的贴身丫鬟坐在马车外。
晏娇翻出摆放在下方抽屉里的茶具,倒了两杯早已经沏好的茶,一杯放置自己面前,一杯伸手递给了姬晚,“喝吗?”
姬晚蹙眉,耐着性子,禀着县主风采,伸手将茶盏接了过来,重重地落于小桌之上,愤慨地直白质问,“我不与你说这些有的没的闲话,我只问你,你究竟使了什么妖术,才使得岐王连见我都不愿见我一面?!”
不仅如此,甚至连她兄长前去拜访都不愿意出门相见,要不是见晏娇近些日子表现无常地出门游玩,日日前往宋府习学,恐就要认为岐王出了什么事。
晏娇嗤笑,无语摇头,放下茶盏好笑地支姬,“我要真会什么妖术,现在早就让你闭嘴了,本就头疼得很,你还在我面前这般吵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