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个都一本正经的,李梁却对这些朝堂之事没兴趣。两人在详细商议,他就自己坐到了一边去,把案上这一壶茶都喝完了,就有些无所事事的无聊。
慕淮见他如此,便吩咐:“阿梁,去帮我把那折子写了。”又补充一句,“写完了给我看看,先别发出去。”
李梁应了一声就要走,晏娇却是心口一提。他在还好,他不在了这帐子里又只剩她和慕淮两个,光是想想就很不自在。
李梁就要掀帘,谁料慕淮忽然又出了声:“阿梁。”李梁顿住,转身来问,“二哥,还有别的事?”
看了看晏娇,慕淮面无表情道:“此次晏大小姐出使,你也去。”
“啊?我?”李梁诧异,登时又高兴起来,他嘿嘿笑着朝晏娇道:“这样正好,娇娇,一路上还有本世子照顾你。”
什么照顾?李梁这样娇生惯养的,能照顾谁?他也就是会武……
不知想到什么,晏娇张了张口,还是没出声。
慕淮亦是敛眉,望向案上那一张舆图。
等李梁欢欢喜喜地跑出去了,营帐内就又剩了他们两个。两人有默契似的沉默下去。晏娇还规规矩矩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清隽的眼望着她,慕淮神色柔和些许:“娇娇,坐罢。”
这个称呼本没什么,可从他嘴里说起,总像黏着丝,又缠绵又暧昧,晏娇登时觉得汗毛都立起来了,她抬头,戒备地直直盯着慕淮。
那双眼看得他心底又闷了。慕淮垂眸,缓缓道,“娇娇,你放心,我知道你和阿梁之间……正是知道,才如此安排。”他轻轻叹了口气,“我只是一时改不了口。”说罢,扔是垂眸望着她,“你呢?”
在她面前他才会如此。露出温和的神色,眸子里还是哀哀的。
什么和李梁之间 ,什么作此安排……小阎王脑子里又在想什么?
晏娇是真不懂了,还是一动不动,恭恭敬敬站好。
就听他自嘲地笑了一声,又交代道,“阿梁生性暴躁,比不得大小姐,大小姐路上正好与他多多照应。”这话一落,又沉默了一会儿,仍是自嘲。
“不过阿梁对你不同,定会仔细照顾你,是我多虑了。”
他话尾音色又轻又失落,晏娇总算听出酸味来了。
于是他说完这一句,帐内的沉默就持续了更久。
良久,晏娇还是没有动。慕淮只好起身,缓缓走到她面前。
他长得高,又在上首,离得近了,晏娇能闻到他身上松香。或许是上了药,他嫌弃自己药味重,这回硬生生用了更多香料才熏衣裳,那道香味和他颀长的身影一起笼罩下来,晏娇浑身不自在。
正要往后退一退,下一刻,又被人捉住了手腕 !
晏娇慌了,用力挣扎,偏偏慕淮不动手,她挣了一会儿逃不开,索性认命,瞪着他问:“你好端端的又发什么疯?!”恶狠狠地直视她。
慕淮却是面上平静,“……既知我疯,娇娇又何必惹我?”他似乎很受伤,垂首在他手背轻轻吻了下。
却也没做其他,只是温柔地执起她的手,把那匕首重新放入她掌心,望着她,神色认真地道:“大小姐,好好照顾自己,别让我担心。”
出使之事虽已定下,晏娇和李梁却没有立时上路。翡莱公主遣出的那几个信使眼看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越发的心急,每日都要慕淮跟前念几句,请求大兴即刻出兵征讨叛军。
好在他们说得越心急,慕淮就越听不懂,索性随便找个名义打发了他们,一直给他们继续等待的消息。
不光那几个信使急,李梁其实也着急。
他在帝京无拘无束,即便有个散射的闲职,也指数四处骑马遛鸟野惯了,是第一次做这些正经事,还正好是和娇娇一起。他早就跃跃欲试,只等出发了。
这回又来催,“二哥,我们怎么还不启程啊?”沉不住气地日日来问。
慕淮披了身月白长袍,正立在案前左手提笔作画,听了李梁的话也不应,李梁因此愈发心急。他这副模样虽闲闲散散的,可右肩上那伤实在太深,就算养那么几个月真的好了,只怕也难变回以前模样。
他见过二哥写的字,如行云流水,云间之鹤,整个京城也难找出更好看了,可惜这手,以后或许就写不出那样的字了。
在纸上添了几笔,慕淮拈着那纸边沿端详,看了好一会儿,才闲闲抬眸。
李梁耐心都快用完,在他面前来回踱步,“二哥,明日也不能启程吗?”
“不急,再等等。”慕淮音色淡然,“心沉越久,便越有利。”
其实李梁也明白这个道理。如今是回纥跟他们求助,着急的应该是那小公主才对。他二哥借机矬了那些回纥人的锐气,待他们去商谈,就能谈到更多。可李梁就是性子毛躁,自己也压制不住。
却也只能听二哥的话,多等了两天。
本以为这两日里大兴会派兵出征,却万没想到,等了晏大郎君 !
甫一见到晏泌,李梁忍不住,几乎是飞奔过去给晏娇传消息:“娇娇,你哥哥来了 !”
晏娇正在营帐里看回纥一带的地形图,这道声音一响起,立时扔了书,急急忙忙跑出去,就见到远处那一人一马,不是晏泌又是谁?!
“哥哥 !”晏娇欢欣雀跃地跑过去。
晏泌翻身下马,被她一喊,也不顾别人,大步流星地走过去。
大兴使臣们遇刺之事早传遍了,那消息一出来,就是向来从不把任何东西放在眼里的晏泌,也不免慌乱起来。他整日无法安神。那丫头书他最宝贝的妹妹,家里谁都喜欢她,就连父亲也自小惯着她……若是就此出事,晏泌真没没想过要如何。
他心思烦乱,只是乱了这几日,再相见时,整个人已消瘦不少,往日那双漂亮的狐狸眼都微微凹进去,整个人都显出星点病气。
总算再见到她,晏泌扶住她肩膀,如坠梦中一般,不住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