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到晏娇,李梁不再倔了,闷闷道:“你到了西漠小心些,外面不比京城。”顿了顿,又压低声音道:“娇娇,你再帮我把这封信交给我二哥。”
“信?”晏娇登时看了过去。
“是啊。”李梁头点得飞快,“正好拜托二哥好好照看你。”
“……”什么时候要他拜托别人照顾她了。
晏娇蹙着眉没去接,只道:“世子,我自己会注意着些,不敢劳烦世子。”
这会李梁提起,她就不能不想到小阎王。一想到他也在,晏娇不大自在地垂了垂眼。车行粼粼,穿行过朱雀大街,往春明门而去。晏娇招手,朝李梁做了个挥别的动作,放下帘子。
一行人一路往西,经由秦州再取道西州,路途漫长。
随行的也有侍女下人,却没带府里的厨子,吃的就也一落千丈。因为摸不透沿路风险,使团一行人都是白天赶路,入夜了拿着文碟住在驿馆。晏娇想起离京时晏老夫人的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别乱跑,如今她是真哪里都不敢乱走,通常除了明珠和落月,连外人都不见,规矩极了。
就这么行了约莫半个月,到了陇右道的秦州,使团才一入境,就遇到晏勇派来的人。原来永明帝旨意下达之后,晏勇便差遣人从西州到秦州驿馆,另外吩咐钦州的人,专程恭迎使臣。
众人一一下马下车,与接应的秦州衙内的人寒暄见礼。
春日的天气还是冷的。特别是入西境之后,愈发的冷了。晏娇在车里裹着一件狐裘,只是听着外面动静,没有下车。
她的马车在队伍最后面,忽而听到外面一道有些耳熟的一道声音,愣了愣,搭手去掀开帘子。
前面不远处的地方,那道侧影高高的,很是眼熟。
只是比她记忆里更苍白和瘦了不少,甚至还显出一点微微病气来。又好似长年在北境,脸上皮肤被北风吹得更粗粝了些。晏娇望着那道侧影出神。看了好一会儿才恍悟,心底涌上欢喜——
那可不就是晏泌,她的便宜哥哥么?!
晏勇派出接应的人,居然是晏泌 !
只看了一个侧影,晏娇差点认不出来,这会才反应过来。
噔噔噔几下跳下车,远远地唤了声:“哥哥 !”。
晏泌还在和鸿胪寺的几个使臣说话,听到这声怔了一下,蓦地,他回过头来,一双绮丽的眼便瞬时胶着在那道身影上,满是不可置信。
他脚步飞快地走过去,晏娇也匆匆忙忙跑过去,等到了人面前,晏娇也难以置信。晏泌一张脸上仍是风流绮丽,或许在北境待久了,经历多了风霜,当下更多了几分让人不自觉的凌厉。
晏泌也有些不敢认,“妹妹?”他真是不敢信,打量好一番自己的妹妹。离家两年,比起这两年见到的满目风寒,还是他妹妹悦人耳目一些。
晏娇高兴到眼圈都红了红,“怎么是哥哥来了?”说起来,晏泌也是这几个月才从幽州过来,被调遣到西州,正好和晏勇在一块。
晏泌道:“岐王算着使臣将近 ,要我带一些人过来,接你们到凉州。”顿了顿,他面色冷下来,“你好好的不待在家里,到这来做什么?”
晏娇扯着他的胳膊,轻轻摇了摇,“就不告诉你。”
晏泌轻轻嗤了声,抬手不留情地敲敲她的脑袋,“也就你敢同我这么说话了。这些老头子可无聊得很。”
一行人又走了一日,这才到了西州。
使团们还是住在驿馆。晏娇自然也只能跟着一起住进驿馆。晏娇拉着晏泌又说了好一会话,晏泌这才回都督府去。晏娇见到他太激动,直到这会才想起祖母交代的话,连忙关切道:“哥哥,这次你可伤着了?”
晏泌音嗓低低懒懒,“谁能伤了你哥哥?”
“真的?”晏娇蹙眉。
晏泌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轻笑,“小祖宗,我敢骗你?”
晏娇把自己沿途作画拿出来,作为礼物送给晏泌。晏泌拿在手里,许是觉得她这副天真懵懂的模样太难得,又敲敲她的脑袋。
从驿馆回到都督府,晏泌手里还拿着那一副画。议事堂内,慕淮正和晏勇商议入回纥一事,晏泌站在外边,并没进去。过一会儿,岐王推门出来,见他候在门外,淡声问:“回来了?”
晏泌略略拱手,“多谢了。”
“谢什么?”慕淮音色无波,似是不明白。
晏泌口吻慵懒,叹了一口气,“两年了。我还能见道妹妹,自然是该谢谢你的。”
默了默,慕淮有话想问,却还是止住了。他“嗯”了一声,目光落在他手里,“这是?”
“是那小祖宗的大作。”晏泌说着展开了画。
慕淮视线拂过那画,运笔灵动,绘的的确是这一路的山河。眼前忽然浮现少女笑盈盈地说要历经山河,慕淮只点了点头,收回视线要走。
晏泌却喊住他,“慕郎君。”
慕淮身形稍停,“还有何事?”
晏泌道,“这次她在,我不放心。不如由我护送他们到回纥。”
慕淮顿了顿,却只是道:“我自有安排。”说罢他转身就走。
晏泌高大的身形倚在门边,望着那人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身影,狐狸眼眯起,懒懒笑出声。
这天入了夜,西州刺史大宴众使臣与岐王殿下。晏娇只是挂了个虚名,自然不好过去,她带上晏老夫人准备的礼物,到都督府去见过晏勇。
晏勇和晏旭孪生兄弟,面容长得也有几分相像。只是相比起晏旭,他身上少了文人的蕴藉,周身都是武将生人勿近的气场。
这几年晏勇虽然未回京,京城里的事都是听过的,问了一些家里的情形,晏勇便上下打量晏娇,感叹:“离家好几年了,娇娇都长成大姑娘了。”
又嘱咐道:“大军班师回朝,我们留在回纥驻守的人不多,为免生事,伯父再给你多分几个侍卫。”
晏娇听出他话里有话。对于西漠的事,她这一路上也听鸿胪寺几个使臣说过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