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稳坐东宫,永明帝又偏爱魏王,还真说不准要舍了谁去领兵。
可是在原书中,魏王就是借这次出兵机会,又拉拢了不少人心,占据不少兵力。要是按书上来,李溯要领兵,自顾不暇,当然不会再来烦她。慕淮大概以为她不知晓这事,特意来告诉她。还说什么李梁的授意……晏娇没有拆穿,点点头,“嗯”了一声。
又道:“谢谢提醒。”
慕淮看了她一会儿:“大小姐……一定要把话说得这样客套么?”
晏娇没有回应。
两人之间沉默下去。安静到耳边还是风声,呜呜咽咽。自从认识,两人之间就没有这样冷的时候,晏娇脑中盘桓着最近听到的那些事,心口有些发紧。
呆坐了一会儿,她面色微白,问:“殿下,我听到一些风声,你真的要娶县主么?”
她什么时候有这样低微的时候。
慕淮错愕地看着她。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自己头顶,后面的话晏娇就说不出来了,她抱着月琴坐在那儿,原本明媚的眉目之间,因他的视线,渐渐染上微红。
慕淮看着她,颓然。
他好似在极力忍耐着什么,眉眼淡淡的,重新斟了一盏茶,递到她眼前。
“娇娇。”心头有千万种情绪,他盼她心软,如往常一样讨好她,“若我说要娶你,你会应么?”
起初不过是她舍了一点光亮,照到那风雪中晦暗残破的小屋。
将他从黑暗中伸手拉出来。只是零星一点,就让他再出不来,险些要了他的命。
那种得不到甚么回应的痛楚又从心底钻出来,慕淮安安静静,只等她开口。
少女怀中抱着月琴,茶雾缭绕,将她面容映得模糊不清。天气是冷的,热气往上蒸腾,覆到她长长的眼睫上,随长睫轻颤,竟结成晶莹的小水珠子。
看起来很像泪。
少女长睫颤了颤,唇角微弯:“殿下别说笑了。”
“……我没有说笑。”慕淮看着她,极其认真。
他声色清冽,如卧石漱雪,很是好听。
一双清隽的眸子恳切地望着她,神色甚至带了些卑微与乖巧,将真心全都捧了出来。甚至伸出手,讨好一般用指腹去蹭她的脸。
晏娇没来得及躲开。
指尖触感娇娇软软,因着寒风,还有些冷意。
晏娇仍是浅笑,唇角抿了抿。那笑意很浅很浅,随着呜呜咽咽的风 ,好似要被吹散,消逝无形。她不敢拿晏家作赌。
慕淮从她垂下的眉眼中找到了答案。见少女抬眼望着他,默了默,慕淮与她相视,指背贪婪地蹭了蹭她,浅然一笑:“姐姐……真好看。”
而后收回手,指尖还残留几许温软。
她不必说了,剩下的话也因他有些破碎的眸色,没能说出来。
明明早有准备,可慕淮的心口还是有些疼。好似有一把刀子,一点一点矬过,疼意也是断断续续的。
慕淮仍是定定看着她,那双眸子里一片漆黑,只落了几点散淡的星,他抿紧了唇,攥着手心。
晏娇没再看他,稍稍欠身,抱着月琴走向垂花门。
她今日穿得素淡,外边是一件月牙白的小袄,身下是天水成碧般的锦裙,一步步往远处走去,身影在阴沉天色中消沉下去。
慕淮没有动。
他还坐在长廊中,默了也不知多久,才伸出手,抚摸这已冷了的杯口。
他的手细长秀致,骨节都泛白。
天色越来越暗,风声越来越凛冽,后来竟是随着沉云密布,下起了细雪。
冬日第一场风雪,就这么扑面而来。细雪簌簌而落,落在肩上、发上、眼角眉间,落入天青色的瓷盏,很快随茶水化了 。慕淮想起有一年,少女不管不顾,在他檐下挂了红得如火如荼的灯笼,陪他过了第一个年关。
冬日来了,今年的年关也要到了。
他终于觉出一点凉意。那点凉意竟是渗入心里,让他动弹不得。
他慢慢把这盏茶喝完。才发现阶前玉白,已纷纷扬扬,遮人眼目,落了满庭雪。
慕淮站起身,朝里面道:“我先走了,姐姐保重。”
等了许久,才等来屋内人一句:“殿下慢走。”
门扉还是紧紧掩着,庭院深深。慕淮又注视良久,才沉沉转身而去。
只是走出垂花门,他身上落雪消融,凉意沁骨。
屋中灯火阑珊,晏娇仍抱着那月琴,静静立在窗前。这人脚步声渐渐远了,她终于抬起眼。眼圈微红,眸中亦有些沉。
这几天落了雪,晏娇没再去鸿胪寺,只是每天来宋府,和宋知玉待在一块儿。
那堆待编修的书册还放着,晏娇想等魏王领兵出战,离了帝京了她再到鸿胪寺去。谁知等了几天,却等来了一个消息——永明帝一个不爽利,把魏王软禁了 !
晏娇狠狠一震。
关于魏王忽然被软禁的原因,宫里却是一点风声都没传出来。所有人都以为永明帝敲定了魏王领兵出战,可谁知君心难测,前脚敲定的事,后脚魏王就被关起来了。
甚至有人猜测,是陛下于心不忍,不愿见最宠爱的皇儿到西漠那样的苦寒之地受苦。
消息飞了好几日,才有人不慎走漏风声。说是陛下发怒的那日,宫里縊死了一个不受宠的妃嫔。虽说陛下盛宠惠贵妃,可说起来,宫里哪个女人不是陛下的人?
一时间这事议得洋洋洒洒,有人直言色字头上一把刀,更有人传言,魏王在汴州时便是如此做派……更多人还是好奇,此次魏王禁足,陛下要派谁再领兵出征。
这天晏娇到宋府,就连宋府的丫鬟和家奴也在猜测。
晏娇听得发愣。
她耳边忽然回响起慕淮对他说李溯会疲于奔忙,最近无法打扰她的话。
她起先还以为指的是魏王要领兵出战,没想到,他指的是这个……看来这事又是他的手笔。
书里的慕淮一直忍辱负重,到位高权重,才暴露野心,屠戮冤仇。这么急于行事,兵行险招,可不像一个大反派的作为。
他难道不怕自己被永明帝猜测,不能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