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找书册找得着急，这人就从一排排书架子里钻出来，晃着手里上纸包，得意洋洋：“这可是天香楼的烧鸡 ！别人排几个时辰的长队才能买的，本世子特意买给你，你爸妈不收。”

她在一堆陈年旧书里埋头苦干，这人就凑过来，随便翻几本书，看不懂，扔了，眼睛亮亮的问：“品芳斋出了新点心了 ！糯米外面包糯米，特别好吃，去不去？”

“……”晏娇：谢谢，那家店我投资的。

这日从鸿胪寺回来，李梁顺便到了岐王府。

王府里还是安静到没有声息，若不是见着二哥身边那个管事，他简直以为二哥有被太子差遣到什么地方去了。

给人看了茶，慕淮见到他，满面都是春风得意的神色。

他面色如常，唇角噙笑：“阿梁又去了鸿胪寺？”

“原来二哥也知道。”李梁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是顺手路过，给娇娇送了点吃的。”

慕淮仍是笑，眸中却冷了些，“你近来没正事，只往人家姑娘那儿跑？”

李梁郁闷，“二哥，我能有什么正事啊。 ”他老子还好好的呢，世人能记起晋王就不错了，别人像他这个年纪，都是整日饮酒作乐、赏花蹴鞠、逗蛐蛐的，他虽然闲散，却觉得那些太幼稚，太无聊。

默了默，慕淮定定看着兴致勃勃的李梁，沉声道。

“阿梁，你不是最在意晏大小姐被人陷害之事么？”

李梁不明白他为何说起这个，却还是点头。

慕淮稍顿了语气，轻声：“魏王在眼下，如今我们还动不了。只是近在咫尺，你若自己不在意，无关紧要，晏大小姐她……总有一日会落入那人掌心。”

他上前一步，缓缓道，“阿梁，那是你对她的心意，我无余力替你们谋划。”

李梁听到这儿，脸上顿时就红透了：“二哥……你都在胡说什么 ！”

慕淮看了他一会儿，笑得春风和煦，“莫非还是我看错了？”

李梁越发局促，不消片刻，脸上那片红蔓延到耳后根。

他局促了好一会儿，才支支吾吾的：“二哥，其实，其实……我的确觉得娇娇很好，和她待在一起无拘无束的，我很高兴。”说到这儿，又红了红，憨憨一笑。

慕淮垂眸， 不知想到什么，过了半晌，才低低“嗯”了一声，轻轻一笑。

是很高兴。

又过了两月，入了冬的天气骤冷。院子里的草木凋零，萧萧索索，到了晚上，虫鸣声也听不见了。明珠剪了烛芯，荜拨一声，厢房里霎时明亮许多。

烛火葳蕤，晏娇穿着雪色中衣，肩上披了件绯红披风，才干了的墨发散在身周，耳垂上坠着珍珠坠子，她埋头作画，那坠子便在昏黄灯火下，贴着她的侧脸轻轻摇晃。

“小姐，时辰不早了，该歇息了。”明珠轻声走近，往她旁边再放了个小暖炉，轻叹一声，“小姐这样，可是要看坏眼睛的。”

晏娇轻轻搁下笔，拿过那小暖炉，惆怅地叹息。

入了冬才几天，听说今年少雪，西漠那边就出了事，频频异动。她到鸿胪寺，每日都能见到那些寺丞拧着眉心，一谈起西域局势就唉声叹气，连连摇头。

虽然他们嘴上不明说，可听的多了、见得多了，晏娇也知道该是发生了什么。

关于西漠之事她无从考，寺丞们也不会说给她一个小丫头听，晏娇就只能想着尽快把那几堆杂七杂八的书都译了，也不知会不会派上什么用场。

更让她和晏老夫人忧心忡忡的是，动乱频发，那些部族不和，或是会生出战乱。而晏泌一个月前就来了家书，说是从幽州调到了北庭都护府。

与安西都护府相邻，仅有一条山脉之隔。

晏娇既喜且忧。

喜的是在书里，幽州才是晏泌的葬身之地，调离到北庭，或许晏泌也能留下一条命；忧的是——

和西域距离这么近，一个不小心那些蛮夷就打过来了，能不忧吗？

晏泌这几天也来了信。

有意隐瞒什么，他对那边状况只字不提，只是告诉晏老夫人，今年年关不能回，切勿牵挂。

可就是他隐瞒着，府里众人也知道，晏家大爷和大郎君，一个在西州，一个在北庭，都是毗邻西域的地界。西域动乱，那两边自古不暇，局势不会轻松。

算了算，书里西域之乱早该来的。想到要打仗，晏娇就更加担心。

也不知晏泌在那样恶寒的地方会不会好过……想到这儿，晏娇还是叹气。

翌日从宋国公府出来，晏娇就被柳朝派小厮请到了一处茶楼。

天气虽冷，这厮包下的雅间却是暖融融的，一推门进去，满室馨香扑鼻。

她进了里间，就见这人一身华贵，手上一柄鎏金折扇轻摇，坐在桌前饮茶。见晏娇来了，他也未回头，轻轻一笑。

晏娇自顾自坐下，见到他的脸色，大吃一惊。

“好家伙，两个月不见呢，你脸色便这么好。是又纳了什么新的妾侍？”

“去去去。”柳朝甩了甩扇子，“爷我现在是清心寡欲，远离女色，休养生息，这才能养出这样的好气色。”

“……”晏娇礼貌地跟着他一笑，继而目光落到一边。

“柳二郎君，这好东西哪儿得的？”她指的是被柳朝放在一旁狐狸围边，毛茸茸的，纯白无瑕，好看极了。

柳朝抿了一口茶，略略看了一眼，“我还想问你呢。”

他狐疑地盯着晏娇，看了好一会儿，“你和岐王是怎么回事？”

“有事不能明说么，非要我这个大忙人来搭桥牵线。”看了晏娇好半晌，更奇怪了，“这也不像闹了矛盾啊。”怎么那人就满脸郁闷，非要让他来送这个礼。

晏娇听明白了，“是……慕淮让你送过来的？”

“我的小祖宗，你可长点心吧。”柳朝一张俊脸皱成一团，“我又对你没心思，平白无故奉承你做什么。”

也是。

晏娇想了想，又问，“那……他还捎了别的话吗？”

“他说让你保重。”柳朝淡淡道，“西域乱了，想必你也知道。这次若是耽搁下来，他怕是也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