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淮却拦住了她,忍不住说了一句:“娇娇,别太担心,我们明日就回去。”
这般亲昵的语气,听得宇文彻和明珠都不免心惊肉跳。
扔下这一句,他便以眼神给宇文彻示意,与他一道离开了。
外面守着的那些军士终于撤去,明珠看了看自家小姐,欲言又止。
她压低声音问:“小姐,那残……慕公子怎么会和小姐在一处啊?”她从前心底对慕淮不屑一顾,暗地里一口一个残废喊习惯了,这会也忍不住脱口而出。
晏娇不答反问:“你怎么会和阿离他们来到这儿?”
明珠轻轻叹了一声,拉至她的手:“都多少天过去了,是我放心不下小姐,央着小应将军来的。”
晏娇笑道:“你都知道跟着阿离来了,难道还摸不清和她一起那将军的底细?”
明珠微微长大了嘴,“这么说来,宇文将军是他的人……”
心里有了猜测,却又不好说出口。
她这副呆愣愣的模样把晏娇逗乐了,晏娇捏了捏她的圆脸,笑盈盈地看着她。
明珠反应了好一会儿,这才道:“不想这些了。小姐要不要先睡着?方才小姐进来时身上还沾了血,这一日也太吓人了。”
有凉风从窗外吹入,晏娇冷不防打了个喷嚏。
“不了,我哪能睡得着。”她摇了摇头,“伺候笔……”想起来这还在农庄,她顿了顿,话锋一转,“我们先去看看阿离。”
应照离与他们汇合之前也遇袭了,小阎王尽会安慰她,将伤势说得无比轻巧。
晏娇心想,总要自己亲眼看看,才能安心的。
晏娇掀帘而入,慕淮、应照离还有一个大夫,一并都在屋内。
入夜是最安静的时候,便连无意中的嘶痛声都清晰可闻。
慕淮一句话刚落,视线便瞥见立在门口的晏娇,唤道:“小姐又闹了。”
“不好好歇着,怎的来这儿了?嗯?”
语声带上几分连自己都难察觉的温柔,还颇有些宠溺纵容的意味。
晏娇看见应照离和那大夫都看向了自己。
“我没闹……”她声音拔高,对上他们的目光,就莫名有些赧然,轻咳几声,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慕淮抿了抿唇,也不反驳她,让人给她端来了小凳子。
那大夫的目光很快在她身上掠过一眼。
晏娇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人面色黝黑,身形又粗壮,不像这江北一带的郎中,好像是慕淮从朔州带来的军医啊。
不过她也不在意,自顾自坐下,定定地看向半躺在榻上的应照离。
少年脸色微微红了,慌乱地扯了扯被子,盖在因受伤脱了上衣的身上,被子一直被他拉到下巴。
也不知蹭到了哪处伤口,他蹙眉嘶了声,脸色白了一白。
晏娇:“……”
“还躲着我?”她莫名有些恼火,“盖住了又怎么样,难不成我就不知道你受伤了吗?”
应照离缩在被子里,活像个鹌鹑。
“阿姐,是我错了。这些伤太丑,你不许看。”
说着便给慕淮使眼色。
慕淮敛眸。
一年不见,他竟不知她能和应照离如此亲切起来。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娇娇。”
在外人面前,他几乎不唤她小名。如今见她对应照离如此上心,他便偏不肯喊她大小姐,好似这么喊了,比不上应照离与她亲昵,自己输了一截似的。
晏娇望向他,也没好气:“慕淮,你和我说阿离只受了轻伤的。”
说出的话不似责怪,声音里都透了娇。
一旁的大夫便低下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慕淮抵唇轻咳,心间莫名有说不清的欢喜涌上来。
他们之间这点微妙的氛围,应照离也察觉到了,安安分分地盖好被子,神情无比乖巧。
“阿姐放心,公子所言不错,我当真只受了轻伤,都是些皮肉伤,在我身上留不了几天的。”
“不信你问韩大夫。”
韩大夫只能硬着头皮,作揖称是。
“大小姐无须多虑,小应将军自小习武,铁打的筋骨,只是些皮外伤,养一阵子就好了。”
“罢了罢了。”他这么多礼,晏娇的气就消了一半,“反正你们一唱一和的,想瞒过我,总能瞒了去。”
韩大夫讪讪一笑,重新退到一旁。
他来这之前见过晏旭,也知道晏长史之女素有刁名,如今一见,倒觉得这姑娘还算喜人。
何况这屋内的两个男人,一个文韬武略,郎艳独绝;一个武将出身,少有威名。
如今这两人在这小姑娘面前居然都……跟被驯养了的狼似的。
千依百顺。
说瞒,谁敢瞒她啊。
晏娇自是不知道他想法这么多,她得了应照离伤口无碍的确信,目光在屋内游移忽然又留意了那案上放在药碗旁的一个皮制的小袋子。
好奇道:“这是什么?”
应照离顺着她看过去,脸上又失了几分血色,不是痛的,却很是心伤的模样。
晏娇将他的神情收进眼底,忽然心头一跳,想起慕淮说的那毒药。
慕淮道:“这就是那样东西。”
晏娇皱眉:“今夜阿离遇袭……他也来了?”
应照离沉默下去。
韩大夫作揖道:“大小姐有所不知,这不是那人带的毒药,是在下取来的同一样东西。”
“这里面装的,本是西域一种花研磨出的花汁,还是许多女子用来制香的成分之一。对许多人来说,此物并无毒性,但极少数人若误当做香料涂抹了它,便可能浑身痉挛,窒息而亡。”
晏娇心底有了猜测:“阿离就是那极少数人?”
韩大夫垂首:“我已向小应大人确认,确实如此。”
“若这花液涂在刀锋上,进了体内,怕不是痉挛这么简单了吧?”
韩大夫抬头看着她:“大小姐也通医理?”
“略懂一些而已。”
韩大夫点了点头,“外用与内用自然不同,若是进了体内…只怕比误食还严重些。”
晏娇闭了闭眼,示意她听懂了。
应照离从小跟着母族人在西南长大,能知道他恰好对这味香料毒性过敏的,自然也只有同他十分亲近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