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前面那个小奴隶。”几个世家子弟行在竹林，此处可挡风遮雨，其中一个玄服男子朝前头身影喊了声。
山间野雾笼罩，连方向也难辨。
听清身后呼喊，少年垂眸遮去眼底暗光，袖中冷芒尽收。
这道声音他很熟悉，是半月以来心心念念着晏娇的苏浩。
他入夜之后，会到晏娇禅院外看一看，偶尔能看到这人，白日里求见不得，入夜便鬼鬼祟祟的模样。
慕淮很不喜欢这人。
那玄服男子将长鞭随手扔给小厮，走到慕淮身侧，拦住他的轮椅，声线蛊惑地一笑。
“那书信是和晏家小娘子通的？”他凑到慕淮耳畔，语气里多少带了讽刺与威胁，“我知道她养了个小奴隶，却从没见过，原来是个残废，她也知道带出来难看。”
托上官梁的人打听，苏浩才知道这小奴隶住在什么地方，还得知他会收到书信。
怕是在寺院里不好和晏娇私通，两人便书信暗通款曲。
“听说你是伺候她的，”苏浩声音不低，反而扬高了问，“给小爷们说说，晏大小姐滋味如何？”
一语既出，后面一片哄笑，议论四起。
有人嬉笑着道：“苏兄，你可是最喜欢那晏家大小姐的，这话也能问出来？”
“这有什么。”苏浩眼前似又现出少女窈窕无双的模样，利欲熏心地道，“不过是找个消遣的玩意罢了。我有一堆小妾，她才有这么一个小奴隶，说起来，我不吃亏。”
有一人调笑，“苏兄这是换了口味了，不再爱温婉可人的淑女，反而喜欢看着不正经的。”
“我也觉得奇怪。”苏浩嚣张地笑，“可一见到那小娘子，我就觉着，那样烈火一般的美人也不错，把整颗心都烧了，才够劲儿。”
上官梁调侃他的不错，他就是被美色冲昏了头，越看越喜欢，不然也犯不着日日遣人给那小娘子送礼物，夜夜都想到她院子里调戏。
要不是晚上暗处总被不知何人弄出声响，他只怕早就得逞了。
晏娇对他不闻不理，他本已经把晏娇记恨上了，可又不免魂牵梦绕，一晃过去十数天，他也分不清是记恨还是惦记。
直到昨日，晏康给他带了晏娇的贴身玉佩。
他又惦记了一晚上。
那姣好身段在眼前隐约浮现，指不定床上多销魂呢。
他对晏大小姐多一分肖想，就对她那传言中的小郎君多一分记恨。
明明是收养的一个外人，却不当奴隶养着，世家大族里养了这样的人来做什么，已是心照不宣的事了。
更何况还有晏大小姐和旁亲孤氏厮混的传言。
一想到他心心念念的美人被这种肮脏卑劣，来历不明的下等玩意在床榻把玩，他就万分不是滋味。
苏浩怒火上涌，低嗤道，“我还以为她有多高不可攀，原来你这样的残废都能接受。”
“对旁人没个好眼色，却为你这残废折了腰。”
见慕淮冷冷看着他不言，苏浩怒火烧到四肢百骸，猛推慕淮一把，他带着怒意，力道十足，慕淮趔趄了下，连人同轮椅一道，摔倒在地。
慕淮还是没有言语，苏浩顿觉没意思：“还是个哑的？”
“哪能啊。”身旁一个少年说道，“晏大小姐不至于连个不会出声的也要吧？”
苏浩抬脚，在慕淮肩口踹了两下，见他还是一副丢魂的模样，更是气极，又狠狠碾过他胸口，眼中全是恶毒。
慕淮眸光微动。
起先他被拦下，想把这几人也杀了。
可还是忍了下来，晏娇如今祈福未完，幽山书院与宝刹寺那么近，他不能给她添麻烦。
他这些年，能活到现在，都是忍下来的。
被踹到在地他也感觉不到痛楚，甚至没多少被折辱的感觉，只是心里泛起一点涟漪——脏了衣衫，若是今夜晏娇来看他了，他该怎么同她解释。
他希望她别来。
直到苏浩提起那个名字，他心中终于起了波澜。
这人口口声声对她心心念念，提起她却轻得如同一个好看的玩意儿，虽然好看，却被玷污了。他为这玩意不是被他先玷污的，痛惜不已。
雨雾缠绵。
长睫遮去慕淮眼中思绪，心中杀气升腾，他袖中冷芒只待夺势而出，刃了这个污蔑他心尖上姑娘的人。
眉目间尽是森寒阴狠，下一刻他便想破开破开他们皮肉，生啖人血。
苏浩忽然轻佻地叹息一声。
“要不是你，或许我怎么也不敢肖想求娶首辅之女呢。”
那眸中森寒便凝了一凝。
慕淮略略抬眸，“……我？”雨水夹着寒意滚入喉，他禁不住咳喘，声音很是破碎。
见他愣怔，苏浩心情大好，莫名畅快，故意刺激他：“是啊，得亏有你。若非有你和晏娇的传闻，她还是好好的晏大小姐，你当之前晏府那桩丑事，没有多少人知道么？她啊，如今就是一个与外人勾连的世家女，以这名声，有多少人敢要的？”
年初晏府那桩事，其实外人大多不知晓，只是如今苏浩看上了晏娇，便把她不堪之事都打听请清楚，花了银子让人在幽山书院暗里传播。
幽山书院可多是盛京的世家子弟，只要他们知道了，便是整个盛京沸沸扬扬，也是不久之后的事。
先坏了她的名声，把她逼到绝境，他再上门提亲。
苏浩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苏浩胸臆舒畅，撩袍半倾下身子，愉悦地笑起来：“日后我娶晏娇了，可真得好好感谢你。”
身侧那几个少年起哄：“苏兄，要是那晏大小姐往后舍不得这奴隶，要他陪嫁，你也艳福不浅啊。”
苏浩略略看了一眼，这小奴隶生得倒是清隽出挑，只是他道：“我才不好这一口。”
雨慢慢大如珠，苏浩身旁的少年给他撑起了伞，见摔倒在地上的少年全身脏湿，惬意地问。
“你先前说的话还作数吗？”
“当然。”苏浩笑了笑，“把他留给你们了，下手重些，死了就找个地方埋了，就是不能死，也把他这张脸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