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是个泼皮无赖，不仅不怕他，还朝他做了一个鬼脸，满脸都是得意之色。

他又被捉弄了。

虽然心知肚明，可慕淮心中又酸又软，说不出的欢喜和舒坦，只是她这般坦然，他又有些沉重。

几息之后，慕淮抬起眼眸，目光沉凝如墨，朝晏娇淡然一笑，便径自离开了。

等人走后，晏娇也乐够了，拧着鼻子啐了两口：“太苦了……”

慕淮原本就是泡在药罐子里的，他身上虽然好闻，可放才咬他那一口，清苦的药味似与他融在一起似的，如今晏娇鼻腔里都是涩苦的药味。

“天天在药里泡着，小阎王也挺可怜。”不知想到什么，晏娇叹了句，自言自语地越走越远。

等她身影拐出后院，慕淮才从暗处移出。亦步亦趋跟在身后，直到护送她进了院子，这才顿住，转身。

晏府太大，这是他第一次知道晏娇院子在哪儿。

晏娇一回到院子，便浑身骨头一软，瘫在了床榻上。

“小姐怎么了？”明珠取来个食盒，认真道，“老夫人那儿才听说小姐受伤的事，送了些药膳来呢。”

“别别别 ！”晏娇刚刚胃里翻腾完，一听到药字就头大，觑了一眼，干巴巴地道，“把那些都拿下去吧。”

“是药膳，不是药。”明珠偏了偏头，“小姐不如试试？”

晏娇将信将疑地凑过去，只见食盒里几盘糕点，皆被做成双色糕模样，晶莹剔透，看着煞是可爱。捻了一块送进嘴里，是入口即化的清甜。

“小姐觉得如何？”

真香。

晏娇讶然：“明珠，这是你的手艺？”

“是老夫人院子里送过来的。听说老夫人因为小姐受伤之事和陈夫人闹了一闹，老夫人又知道小姐不喜苦味，这才让人做了糕点来的。”

“啊？祖母和陈夫人闹了？结果如何？”晏娇更诧异了，她以为晏府长辈都希望与陈府结亲，却没想到原主祖母还能为了一点小伤和坏两家和气。

明珠想了想：“虽说府里下人都明白，老夫人和陈夫人向来不对付的。只是这一闹，陈夫人脾气上来，说是明日就要离府。”

明日离府？

好事啊。

想到终于不用在陈识贺面前扭捏，晏娇有些乐。

原著里她被慕淮活剐了，便是作死太多次。她费尽心机陷害女主，恨不能置晏凝霜于死地，推落水、绑架、下药、抢男主，统统来了一遍，如今她对陈识贺已是不可能因爱生恨，不干涉男女主，想来结局也不会那么惨了。

晏娇心中暗喜，“这些药膳若是祖母再送来了，给慕淮那儿也送一份吧。”她记得小阎王也是个爱甜口的。

“小姐何必对他那么好？”明珠忿忿不乐，“陈小世子对小姐其实也……”

晏娇摆了摆手，“此事别提了。”

翌日天色晴好，鸟雀喧闹，晏娇给晏老夫人请完安出来，还未到学堂，便见几个小丫鬟快步从她身侧走过，还细声议论着。一路上众人看她的神色各异，都有些古怪，晏娇狐疑地往学堂走，便见众人围在一处，低声讨论着，气氛有些诡异，晏娇抬了抬眼，忽地滞住了。

昨夜小阎王那件旧袍被她扯坏了，他如今换上了之前晏娇送的玉色衣袍，身形清雅，容貌不俗，就是在众人之中，还是能一眼看见他。眼前的景象不太像此前的小阎王，反倒像她梦里出现，长身玉立的翩然君子。

晏娇一时有些挪不开眼睛，恍悟过来，他们三三两两围在一处，说的也是慕淮的变化。

稳了稳心神，她捧着书走过去：“慕淮。”

声音如娇莺婉转，又甜又脆，极为动听。

慕淮淡淡抬眸，晏娇今日穿了身齐胸裙，墨绿绣暗纹的上襦，绯红下裙，衬得她整个人娇艳逼人，不敢直视。慕淮垂下眼，轻飘飘地“嗯”了声，就听她直言不讳地夸赞：“你今日真好看 ！”

这般没心没肺的话，慕淮不知该气该笑，晏娇凑过去看了看，他抄的是一些经略 。明明学堂里的夫子都不曾教这么多，他却极为用功，手下已有厚厚一叠宣纸。

小阎王对其他人的风言风语只字不闻，等到她来，却极有耐心地撤了笔与她说话。晏娇心头一暖，这时恰好不知谁的奚落之言飘过来：“他打扮得人模人样的 ，别是为了晏娇吧。”

另一人道，“你们听过当朝长公主养面首的事么？我看他也是个不成器的，以后怕不是要做晏娇的小郎君和面首。”

又一人拔高声音，可劲地一嘲，“什么小郎君啊，就是大小姐养的一条狗。”

慕淮脸色瞬间阴沉下去，晏娇稍有些忐忑，捉住他的手：“别这样。”

慕淮只好脸色缓和，那只细嫩的手上漾开温腻的气息，他声色清润：“好。”

给小阎王顺完毛了，晏娇眸中光亮了亮，言笑晏晏地站起，扬起声音，冷漠地道：“我看有人的记性不好，上个月才领了罚，这个月就记不住了。既然忘性大，要不要我每天打一打，帮你们记住啊？”

少女一双明眸如洗，杏眼中光色潋滟，真是明媚极了。

慕淮看着这灵动的眸子，忽觉无比安心。

下了学堂后晏娇照例去宋府，这回宋知玉非缠着她要一起过花朝。

晏娇给她讲了伯府之事，宋知玉扑哧笑了出来：“娇娇，我从前就觉得你追着陈世子有些傻，你若是喜欢，还不如喜欢我哥哥这个呆木头呢，至少我哥哥老实，以后还要承袭国公爷。你看那陈世子，自小被娇宠惯大的，有什么好的？”

“阿玉 ！”宋知景忽然经过，用不争气的眼神喝止她说胡话。宋知玉偷偷笑道，“正好哥哥也在，花朝灯节一起过吧？”

宋知景奈何不得她，只能应了下来。

是日晏凝露刚和卢氏出了老夫人的院子，远远便瞧见晏娇朝这边走来。

此地清净，过往没几个人，晏凝露不待见她，本想远远绕开，忽而见晏娇和明珠说话，抬手时露出一截玉白如藕的手腕，那腕上还有个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