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娇被宋知玉挽着走,一边在心里暗暗理清思绪。
说起来,这宋府虽与晏府是世交,她了解到的却很少。只知道宋老太爷是行伍出身,三代沿袭国公爵位,才得以在盛京稳固驻扎。宋知玉的母亲是原主母亲的孪生姊妹,因两家往来,宋知玉在幼年住在京城时,和晏娇情同姐妹。
晏娇后知后觉,事情的走向似乎有了微妙变化。
至于哪里不对劲……
她也说不上来。
宋知玉还在喋喋不休,见晏娇闭口不言,奇道:“咦,娇娇不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了?”晏娇的思绪被拉回来,无意识道,“变漂亮了?”
宋知玉看了她半晌,弯眼笑起来:“臭不要脸!”说着就要来咯吱她。两人打闹了一路,朝后花园的角门而去,正没个正行,后面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柔婉和顺——
“姐姐。”
顿时,两人停住了手,皆表情古怪地回过头,看向说话那人。
二房最近失势,是以晏凝霜处处留意,行事格外低调。
她今日发髻简单,单薄的身躯裹在素净大氅下,一阵凉风虐过,反倒把她衬得愈发樱唇樊口,玉软花娇,生出多几分凄楚生怜的气质来。她身侧跟着的是晏凝露,比起晏凝霜身量尚小,此刻定定看着晏娇,面露几分不悦。
晏娇的目光在她们之间一一扫过,最终落在晏凝露身穿的长袄上,陷入沉思。
晏娇目光拂过她,察觉到她面色僵了一僵,就听见宋知玉继续开口。
“还真是巧了。”宋知玉撇撇嘴道。
晏凝霜温声款款,和煦一笑,“宋姐姐也来了?”
“我来没来,人不都站这了么?”宋知玉干巴巴地说。
晏凝霜突然被呛,愣怔了一下,却也不怒,笑意盈盈望向晏娇:“两位姐姐要去书院罢?我们正好一起。”
“谁要和你一起去了?”宋知玉恨不能吐一口浊气,离这人远远的。
晏娇想,这场景她熟悉。
盛京人人都夸晏凝霜,说她生得倾城之姿,还温婉贤淑,就连才学也是在贵女中数一数二的。可宋知玉却偏偏对她讨厌至极。
宋知玉母亲姓陆,陆氏是盛京有名的才女,一心钻研在书堆里,打小就把宋知玉管束得严丝密合,只可惜宋知玉天赋不足,久居晏凝霜之下,勉强得了个才女的虚名。就连陆氏也偏爱晏凝霜,拜访晏府时,时不时就在老夫人面前流露出羡慕,说宋知玉这也不会,那也不好,怎么也及不上霜儿一半悟性。
霜儿,霜儿,陆氏天天念着晏凝霜,她怎么可能不烦?
宋知玉再也绷不住,给晏娇悄悄递了个眼色。
晏娇正欲开口,就被晏凝露打断:“姐姐今日这身衣裳真好看。”
这是又想从她身上捞好处?
晏娇微妙一笑。
她今天穿的是红色锦罗对襟襦裙,立在清冷的院子里,站定了瞧着,是一团明媚惹眼的欢喜。
晏娇慵懒的目光在她发间流转,然后抿唇笑了。
“三妹妹那只发簪真好看,能给我看看么?”
“你不说我都忘了。”晏凝露窃喜一笑,微偏了头,把发髻上那只双蝶流苏玉簪取了下来,目光痴迷道,“这可是上等玉料雕刻成的簪子,珍贵至极,世上仅有一根。是我相中了,二姐姐送给我的。”
她表情丝毫不掩饰,一股子炫耀劲。
晏娇摩挲着玉簪,眼神慵懒散漫,把簪子递给了明珠:“我看着很是眼熟,明珠你仔细瞧瞧,是不是在哪见过?”
随着她幽幽叹出一口气,晏凝霜一颗心都略微提起来:“晏娇,你什么意思。”
“我还没说话呢,姐姐急什么。”
晏娇话语刚落,旁边响起明珠的惊呼:“小姐,这不是你的那支吗?”
“是吗?”晏凝霜幸灾乐祸地笑。
晏凝露一直以来都觊觎晏娇的东西,晏凝霜这才照着晏娇的饰物规格,给晏凝露送了些礼。这叫投其所好。
晏娇生性娇蛮,怎会再用和晏凝露一样的首饰?想到她要为一根簪子大发脾气,她心底就说不出的畅快。
然而这时,明珠又疑惑地问:“小姐,你的那支簪子,不是早就赏给院里的张嬷嬷了吗?”
……
晏凝露脸色有点僵。
晏凝霜面色一时之间也十分难看。
晏娇有些乐,但还是笑着打圆场:“明珠,你胡说什么。这支簪子不一定就和我的一模一样呢。说不定只是仿制品而已。”
说着,她便给晏凝露递还簪子。
晏凝露一双手藏于袖中,也不伸手去接,手指紧紧捏着衣料,几乎是咬牙切齿。
晏凝霜万分尴尬:“是我粗心大意,挑了这样一根簪子。三妹妹别怪我。明日我给你挑个更好的。”
晏娇眨了眨眼,一片澄澈:“是啊三妹妹。一根簪子而已,犯不着和姐姐们动怒。”
晏凝露默不作声地接过簪子,一个不慎,“叮”地一声,玉簪掉落在地面,碎作几截。
她故意接过簪子,又故意拂手打落,着实让晏娇惊了一惊,晏娇连声“对不住啊。”
“可惜了我今日没戴簪子,三妹妹,要不我给你回去拿一支?”
“不用了。”晏凝露的神情跟那玉簪一般破碎,牙关几乎咬得咔咔作响,“一根簪子我还是有的 !”说完她转身,忿忿跑开了。晏凝霜见状瞪了晏娇一眼,也不追上去,带着丫鬟绕过晏娇几人,就往书院走。
终于送走了这两尊煞神。
宋知玉长舒一口气,想了一会儿,道:“娇娇,你也太不给她们面子了。”说完她自己就忍俊不禁,直笑得满地打滚。
明珠无不担忧,“小姐,咱们还是快一些走,别让夫子等急了。”
“走吧。”
明珠应了声,拎着书箱跟上晏娇和宋知玉,三人一起绕过角门而去。
书院只能算府中私塾,夫子早已到了,悠闲地坐于外院一把椅子上候着。明珠和宋知玉恭恭敬敬地请了安,依例呈上早课本子,经过夫子一番检查后,二人才又猫着腰进了内院设的学堂。学堂还算宽敞明亮,因为晏娇的视线只流云一般淡淡略过,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慕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