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云青旋断了情丝,魏胤池也斩了情债。
“少主……”风影望着魏胤池独酌的背影,欲言又止。
“说。”他原本幼圆的眼睛眯成了细长的一条线,不悦地向下垂了眼。
“五公主,将自己的青丝全都削落了。”
魏胤池没有料想到云青旋竟然如此决绝,她大可以走他安排好的路,嫁个还算不错的夫婿,安然度过自己的一生。
他的眉头紧锁,抿了抿唇,说道:“随她去吧。”
晚风带着凉薄的语句吹进云青旋的耳朵里。
“魏将军……”她不再唤他阿池,那个记忆中的少年终究死在了她的心里。
“青旋与你辞别。”她伏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此时她褪去了公主的光芒,只是一个平凡百姓。
魏胤池只是看了一眼她光秃秃的脑袋就背过身去。
“今夜就要走吗?”
“是。”
“明日再走吧,省得外头传我将军府欺人太甚,你知道将军府不是片刻都留不得你。”魏胤池想着明日启程,叫人护送着她走。
“不必多此一举了,我拿定了主意,将军也不愿看见我白日里这副模样受人嘲笑吧。”云青旋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她的背影异常坚定。
“我是不是对不起她?”魏胤池问。
“少主的确亏欠了五公主,长痛不如短痛,总归不能演一辈子貌合神离的夫妻,少主这样做是对的。”只是最简单的方法就是不开始这段荒唐的姻缘。
魏胤池像是想起了什么来,皱着眉头说道:“查查易芊,我与她素不相识,她怎么会对我有敌意?”
风影领命而去。
易芊不是京城人士,但在京城家喻户晓,而且她来京城也不过是这五年,若背后没有人,一介女流之辈怎么能这么快地在这个繁华之地建立起名声?
魏胤池对京城这些名人轶事并不感兴趣,他也不是这么多事的人,但易芊莫名的敌意触了魏胤池多疑敏感的性格,更何况她字里行间有股询问云溪的意味。
但凡与云溪沾边的事儿,魏胤池格外上心。
今夜,是个不眠之夜。
月色之下,掺和着魏胤池的心事,云青旋的愁绪。
同一抹皎月之下,同样将心事摊在月夜中的还有云溪。
只因她兴高采烈地回去将自己一天的奇遇同尉迟星纪讲了之后,他来了一句:“天上怎么会有掉馅饼的事?商人的心都是黑的。”
云溪半信半疑,但渐渐地被他策反了。
她信了尉迟星纪的话,这聚鲜斋一定是将快要变质的菜端上来给她吃了。
不过她倒是没有吃出任何不新鲜。
一定是聚鲜斋的厨子手艺好,加了佐料盖了食物的不新鲜。
云溪支着头,数着桌上的糕点。
“纪风,吃块绿豆糕。”她一抬眼,就见纪风正往这儿走过来,于是她热情地朝他招了招手。
纪风慢吞吞地走近,脸上展示出丝毫不在意的神情,眼神中却带了几分闪躲避讳的扭捏。
云溪双手端着一盘糕点,凑到纪风面前。
“我比你大,你怎么不叫我一声姐姐?”云溪话语刚落,纪风赏脸拿着绿豆糕的手一顿。
“不愿意就是不愿意。”云溪比他大了没几岁,他的个子都快超过云溪的,他自己倒觉得自己像个哥哥。
云溪习惯了他的倔脾气,不叫就不叫吧,他都拒绝她不知道多少次了。
纪风拿了绿豆糕,两口就吃完了,静静地站在云溪身后。
他手上生出了一层薄薄的茧,这些天习武练出来的。他最舒适的状态就是站在想要保护的人的身后,就像现在这样。
云溪还以为纪风走了,身后悄无声息的,可纪风被风扬起的衣袖扑在她的背后,她才意识到,原来纪风一直站在她身后。
“站着做什么?坐下。”云溪指了指对面的石凳,示意纪风坐下。
纪风正犹豫不决,一抹黑色的身影飞快闪过,稳稳地坐在了空位之上。
纪风见来人是尉迟星纪,立马闪到了一边,恭恭敬敬地站着,尉迟星纪总归算是他的师傅,他有求于人家,自然站得笔直。
“不必拘谨,坐吧。”尉迟星纪坐下之后才觉不妥,纪风又不是仆从,没理由叫他站在一旁,于是他自来熟地揽着纪风的肩一起坐下。
纪风小心翼翼地收起剑,静静坐在一边,像是小孩子在听大人讲话一般。
尉迟星纪顺手拿了一块糕点,狠狠皱起了眉头,分明新鲜得很。
“今日出去可有遇见什么人?”尉迟星纪放下了手里半块糕点,认真地问云溪,眼里的警惕揉在伤怀中。
云溪不明所以,更不懂他眼神突变的缘由,可他的狭长的眼眸竟也包藏了一片星河,仿若捧到她面前来叫她踏碎。
云溪动了动嘴,却没有发出声音来,她摇了摇头,道:“没有,只不过是寻常人,寻常事,琐碎得很,你若愿意听,我便讲与你听。”
“我听。”尉迟星纪单手撑着眼尾,只要是云溪的话,他都愿意洗耳恭听。
云溪看着尉迟星纪的脸凑到自己面前,无可奈何地讲了起来:“这一天,遇见了易芊夫人,她真的好美,而且很亲切,只是她居然看出来我是云溪,我和她本没什么交集的。”
尉迟星纪抿了唇,微微眯了眯眼睛,将眼神落在远处,想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易芊夫人?传闻她并不爱笑,冷冷清清,你竟会觉得她亲切,真是奇怪。”
“说起来,她还赠过我一支扶桑花簪。”云溪随口一提,只是想到那只簪子被魏胤池拿了去,心中失落。
“什么?”尉迟星纪直起了趴在桌上的身子,同样瞪大眼睛的还有纪风。
“这是我们异族的东西。”纪风还记得魏胤池沾血的双手把玩着扶桑花簪的样子,那嗜血的样子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一样。
恨意油然而生,纪风狠狠地咬着下唇,忍住自己的情绪。
云溪虽料到了这样的情形,却没有想到纪风的反应这么大,他捏紧的拳头几乎要把石桌砸碎。
她咽了咽口水,关切地试探纪风的情绪:“纪风,你是不是认识易芊夫人?”
她想若是这簪子是异族的东西,易芊多半应该是异族,怪不得她会觉得这个清冷的女人亲切。
云溪若有所思,但还是用眼神探究纪风。
“不认识。”
她皱起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