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叫做“墨”。
我也不知道这是我的名字,还是算我现在加入的,以颜色命名成员的组织其内代号,但所有我认识的和认识我的人都如此称呼我,我就厚颜把“墨”当做我的名字罢。
或许会有人好奇我曾经的姓名,到处打听,不过让他们白费力气了,过去的我是没有名字的——如果一个数字代称不算的话。
在我还没有加入“暗礁”前——没错就是这个给予我“墨”之名的组织,是个被杀手组织养大的小杀手。最终离开那里的时候我也才十四五岁,做为一个正处于生长发育进入成熟阶段的青年,几年前真的可以算是小孩子了。
扯远了,说回我小时候用过的代称——其实我实在记不得是什么数字了,只记得绝对不超过双手之数。
至于造成我忘记过去的,是因为我退出杀手组织加入暗礁时用了点特殊的办法,导致我中了剧毒大病一场差点直接蹬腿玩儿完。
后来被首领救了命,可是毒素太多进到脑子里,导致我伤到了脑子,忘记了很多东西。
曾经优秀的可以过目不忘的记忆力也下降了,现在只是够用,所以一些骂我脑子有病的人,我其实想说“你们道出了事实。”
我忘记了很多不重要的、对我没有意义的过去,但还记得退出杀手组织的方式,那是我重获新生的起始。
还记得离开杀手组织前,我对他们提出不想再做为杀手生活,他们承诺我再完成一百次任务就放我离开。
小时候的我非常信任他们。
自我记事起,他们从来没有骗过我。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我接了九十九个任务,紧跟着完成了九十九个任务,但在执行最后一个任务时失败了,阴沟里翻船被任务目标——两个比我更小的孩子药翻了。
我倒在了他们的脚下,倒在了自由的最后一步,起码那一刻我是这么认为的。
那时在剧烈的疼痛中,我忽然恍惚了一下,眼下这一幕,何其的相似。当初年幼的我解决成为杀手后的第一次任务,去终结了一个曾经杀手中的传奇——不知因何原因被组织追杀的杀手前辈时,我便是如此站在倒在地的尸体一旁,同样用冷漠的眼神看着面前的任务目标,心里想着无关紧要的琐事。
如今数年过去,这一幕又重演了一遍,仿佛是一个轮回,对应着一部以我为主角的戏剧落幕。
听到两个小毛孩子说是养我长大的杀手们命令他们杀我,我的心情是平静的,甚至他们兴奋的在讨论杀手组织的奖赏,我也没有愤怒。
啧,杀手们欺骗了我。
他们背叛我了啊。
有些事情,是一个人的底线。我永远无法对养大我的杀手组织产生哪怕丁点恨意,即便他们做出我最讨厌的背叛行为,我也永远不会对他们出手报复。
我吃了两个孩子的糖,中了可致死量的剧毒,但是我没死,再次睁开眼睛时看到的就是身着黑衣的暗礁首领,我如今的义父,他救了我。
包括我义父在内的绝大部分与我相识的人,都说过我太轻信他人了。我也知道不是所有人接近我心里都是怀有善意的,但是我愿意相信着所有对我表现出善意的人。
毕竟就算万一这些人有人会害我,既然是万一,那便不是绝对,既然不是绝对的事情,我又怎能去怀疑?事情若是真的发生,那是我眼瞎,错信了人。但若是没有发生,我却是怀疑那人,那我便对不起自己的本心。
火坑里到底有没有火,只有跳下去才知道。在不知道里面有没有火的前提下便怀疑信任自己的人,那才会熄灭了心中的火,令人心寒。
我一生不想负任何人,人若负我,我才会负人。未发生的事情,那便等它发生了之后再说。
虽然时常因为这种事吃亏,可我的观念如此,对说服观念不同的人也并不勉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我从不强迫别人按照我的方式生存。
只是……果然,我最讨厌的还是背叛。
在我醒来惊讶自己还活着的时候,站在我床边的黑衣中年男人非常干脆的说了一句,我的右手废了。
我登时被吓得一身冷汗,心里不断安慰自己能活着就很好手废了就废了,才做好自己未来都是独臂人的心理建树,他悠悠地说完下半截话语,医者把我身上的毒都逼到右手才救下我,几年之内都解不了,这段时间右手没有任何知觉。
我:“……所以,小右以后还是有救的。”
暗礁首领:“当然,我去找了一个医术精湛的忘年交,他是如今世上医术最高明的人。”
我:……
我明明该感激面前的救命恩人,可是在知道这个性格恶劣的人拿残臂和我开玩笑之后一腔感激之情就像被浇了一盆冰水,凉完了。
偏偏理智告诉自己必须心怀感恩……
好气!
虽然这个人性格恶劣,但在他没有负我之前,我会信任他。
甚至他告诉我冰是热的,火是冷的,我老婆在家里和别的男人探讨人生哲理,我都会毫不犹豫的相信,当然我也相信我老婆,可能中间有一些误会。
暗礁首领说道:“醒醒你没有老婆。”
我:……
我会报恩,为你做一件事,只要不违背我的原则,需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去做。
暗礁首领:那好,做我的儿子吧!
我:……哈?
后来我义父和我说过这毒引到右手时非常流畅,就像是专门为了把我的右手废掉才中了这种剧毒一样。
此时已经改练左手刀的我:……
这种毒莫非是杀手组织专门用来废掉武功的药物?
再一想想杀手组织没有发现我的尸体却好像当我已经死了没有再找过我。
我:……
我突然有了一个想法,并问暗礁首领:“您当初为何会来到边境?”
暗礁首领:“养你的杀手们让我来的,我和他们算是认识,不太熟,没想到路上捡到了一个你。当初我看到你就明白了,他们把我引来那里就是为了把你托付给我。”
“所以,他们真的兑现了承诺,放我走,只是废掉了他们教过我的武功?”
暗礁首领:“又心软原谅他们了?”
我也没有责怪过他们,本来提出想要离开组织时也没抱多大他们会放我走的期望,只是他们同意了,我相信他们才会跑去搞“百人斩”成就。
暗礁首领:“墨,要知道他们可没有给我指个具体地点,当初我若是没有发现你,你的坟头草都得有三尺高了。”
完全不想再讨论这种事的我开始分神,不明白首领为何会给我起一个如此奇特的……代号?
暗礁首领:“叫我义父。”
我:……
暗礁首领:“组织中的成员都以颜色命名代号,我很喜欢黑色,就给予你代号'墨'罢。”
我很好奇这种命名代号的方式,直到很久之后,义父才在和我漫天瞎扯时提到这回事:
“以前有位挚友和我讲过一个故事,内容是一位少年名探追查一个罪孽深重的江湖组织,这个组织里面所有人都是以酒名为代号,我受到启发,就把我们组织成员的代号以颜色为名。”
我想了一想隔壁三流小帮派给他们自己十几个头目起的青龙白虎之类牛逼哄哄的名号,再思索一下自己跳进去的这个坑……组织里的赤橙黄绿青蓝紫。
我:……我就不该好奇的(??w???)。
元鼎四年四月十八
王记天香楼客房。
床边的紫衣紫琉璃朝身旁的青衣人问道:“那个杀手组织最后怎么样了?”
铁冲棠回答她:“被灭了。”
“是墨……”
“不,打仗的时候毁的。”
紫琉璃心中不解:打仗为什么会毁了一个身为一个趁手凶器的杀手组织?
铁冲棠眯眼卖着关子:“你若是知道这个杀手组织的名称,就明白了。”他正要解释,忽然发觉了什么,猛然顿住,而一旁紫琉璃也和他同一时间厉喝:
“——谁!”
“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