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竹质的小楼传出一阵阵大笑,震的竹叶都颤抖了起来。
医女们在闻人珏和燕寄紫一叠声的“好姐姐”里笑声如铃:“那你们走的时候要把这儿打扫好,我们可是看在月称的面子上才让你们留下的。”
闻人珏长眉一垂表情变得委屈极了:“姐姐们这般无情,不该说是我的面子吗?”
闻人欢嫌恶的捂了耳朵。
医女捂嘴娇笑:“好好好,是你的面子。”
“咔嗒”一声,医馆的竹门被大锁锁住,几人松垮垮的坐在椅子上,郁绾知早已被移到隔壁的床上,总算是外人都走了。
闻人珏兴致勃勃的看了姬淮棠一眼,月称无奈:“还得一会儿,你先说吧。”
白溯有些后悔找闻人珏了,这厮起了兴致要狠狠聊上一会儿,还把医女都给哄走。
眼神一瞟,却见闻人欢也眼睛发亮,燕寄紫更是早早坐好就等开聊。
这些人都这么闲的吗?
闻人珏式得意:八卦嘛,我这里多的是。
“那个许颉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从小就装的厉害,做作。”
“就他还学枪天天拿着根破枪真以为是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世面。”
白溯足足听闻人珏说了有五分钟的坏话,倒也算不上诋毁,就是看不顺眼。
闻人欢竟然也不阻止,颇有些赞同的点点头。
“许铎也是真甘心,天天跟在他哥后边儿没一点儿长进。”
说到许铎,闻人珏明显带了几分轻蔑,俊朗的眉眼一挑,唇边带了些笑:“为了坑他哥几个钱,连世家风骨都不要了。”
所谓世家风骨,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不为几文钱而轻易折腰。当然,世家气韵也不全都在此,少年意气坚韧不拔,年少有才风流不羁。
击筑饮美酒,剑歌易水湄。经过燕太子,结托并州儿。
少年负壮气,奋烈自有时。因击鲁句践,争博勿相欺。
“狐狸以前说什么,浮玉男儿都嫉妒他的英俊,这下好了,嫉妒的想毒死他。”
燕寄紫扔了个茶杯过去:“你小子嘴上积点儿德吧。”
闻人珏抓住茶杯,杯子在手里滑了一圈稳稳的搁在了桌上:“实话嘛。”
“没想到那边人这么小心眼儿,狐狸也不是主动招惹人的性子啊,这得是什么深仇大恨。”
白溯抿唇,是啊,十几岁的年纪哪来的这么深的仇,背后诋毁还不够,要下毒。
眼神一暗,那他前世又哪来的仇呢?那些人恨不得喝血吃肉,把他挫骨扬灰。
“那就是碍着别人了呗。”
“也可能是就针对狐狸。”
闻人珏和燕寄紫一言一语讨论起来。
“你武试准备的怎么样?”月称在他们聊天的时候又施了一遍针。
魏宵笑眯眯的:“师弟当然没问题啦。”
“诶魏大,那个苏惟白也是长白的,怎么以前没听你说过啊?”
“我在学院的时候真没听说过他。”
“不应该啊,他不是长白剑吗?”
“真的不知道。”
闻人珏撇撇嘴:“魏大真是什么都不知道。”
魏宵看一眼白溯,白溯唇角露出些笑。
“谁像你这么八卦啊!”魏宵不满。
闻人珏式又一次得意:略略略。
针扎般的疼痛刺的姬淮棠眉头紧皱,月称附身观察,灵力凝结于指尖点在姬淮棠眉心。
“醒了。”
墨染的睫毛轻颤,眼前流入一丝亮光,姬淮棠缓缓睁开双眼,先是被闻人珏的脸吓了一大跳。
!!!
姬淮棠几乎要当场晕厥,燕寄紫没好气的把闻人珏扯走:“棠。”
姬淮棠缓了缓,有些困惑眼前的状况,他不是在学舍找人吗,怎么就到床上了。
月称递了药给他:“你在浮玉中毒,躺了两天。”
姬淮棠把药一饮而尽,嘴里立马填了几块儿蜜饯,嘟嘟囔囔的说:“中什么毒?”
闻人珏笑嘻嘻的:“完了,狐狸是不是傻了?”
姬淮棠秒变脸:“你才傻了,催我回来又不说清楚时间!”
“我可没催你啊,就是让你早点回来。”
“你那是没催?”
两人剑拔弩张的吵起来,姬淮棠撑着胳膊坐起来,恨不得下一秒就把手上的碗摔到闻人珏脸上。
月称看一眼姬淮棠,拿走他手上的碗:“看来你余毒未清,得再来一碗。”
“啊?”
闻人珏幸灾乐祸的笑起来。
姬淮棠苦哈哈的又喝了一碗药,药味让他偃旗息鼓,智商终于上线发觉到了一些不对劲。
“把你这两天的行动交代一下吧。”
魏宵一句点题,要让这几个人瞎聊下去,天亮都不一定能聊到重点。
师弟还小,要早睡长身体呢。
别想了,你以后会后悔让他长身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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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是绾知告诉我,我在浮玉的名声越来越不好,她多次制止反而被同窗们议论,所以我赶回了浮玉。”
“败坏我名声那人我也认识,以前就不怎么对付,人是找到了,就是没找着源头。”
“那狗东西糊弄我,贿赂了一个叫什么杜泺的学生来跟我打,就一呆子,也太不像了。”
“我正准备继续抓人呢,就收到闻大的消息,要我赶紧回来看武试。”
白溯蹙眉细听,这个杜泺他好像听说过,在西荒战场上也是一员大将,武艺修为皆是不俗,就是没在醉棠听说过。
“怕错过武试,我紧赶慢赶两天就从浮玉回来了。”
闻人珏一张俊脸都皱起来了:“不对啊,我真没催你。”
燕寄紫掰着指头算:“你昏迷两天,路上两天,那就是四天前收到的信,浮玉和醉棠的传讯只要一刻钟,我们是四天前才得到了你去浮玉的消息,时间倒也对的上。不你还记得信的内容吗?”
“说是我没拿传讯符,你们问了绾知,还有要错过武试,速回。”
燕寄紫神色郑重:“信被人改了,闻大没有写速回。”
“我就说了我没催你。”
闻人欢恍然:“那就只有郁绾知了,除了咱们就她知道啊。”
姬淮棠听罢,斩钉截铁的说:“绾知不会害我,是浮玉有人传了假信。”
燕寄紫耸耸肩:“我也只是给你提个醒,火银草可不是一般的毒,你那天再多躺一会儿,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姬淮棠抿唇不语。
“也不能这么早就下结论,淮棠也说了他在浮玉不对眼儿的人很多,那信是在浮玉被人动了手脚也不是不可能。”
魏宵继续道:“信不可能就到的那么及时。”
姬淮棠点头:“魏大说的对,太凑巧了。”
闻人珏烦躁的挠挠头,脸上满是愁绪,:“那怎么办,咱们也不可能杀到浮玉去啊。”
魏宵无奈摊手:“走一步看一步呗,等武试过了,大不了逃课去一趟浮玉。”
也只能这样了,姬淮棠安心的躺回病床,老神在在的说:“那小溯儿准备的怎么样了不是说苏惟白很厉害吗?”
“十成十的把握。”闻人珏挤眉弄眼的。
白溯声音平静:“郁绾知在隔壁躺着。”
姬淮棠与众人面面相觑,魏宵尴尬的转开视线,闻人珏憋笑,月称很是冷静的点点头,颇有些理所当然的说:“怕她碍事。”
姬淮棠无奈叹气:“真的,绾知不可能害我。”
月称答:“我们和她不熟。”
好冷酷无情一和尚。
窗外天边泛白,锦缎似的深蓝夜空中星光渐渐褪去了,遥远的天际染上轻薄的霞光,像个害羞的姑娘。
燕寄紫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该走了吧?”
月称把药包好放进储物袋,闻人欢和姬淮棠负责把郁绾知送回去,魏宵还在心里嘀咕着白溯长身体的事情,白溯一言不发的走在回学舍的路上,他一点儿都不担心武试,满脑子都是浮玉。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一些以前并不放在心上的小事串联起来,就足以影响一个人的一生。
零零散散的星光尚且铺在天上,魏宵很是认真的嘱咐白溯:“回去赶紧睡觉,明天早上不许起来练剑。”
“为什么?”
“小孩子觉要睡够,课你也别上了。”
白溯有些头痛,师兄怎么越来越像个老妈子了:“师兄,我不是小孩。”
魏宵可不听,小孩子都觉得自己长大了。
白溯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我不逃课。”
“就一节课而已,耽误不了什么的。”
“我不。”
眼看白溯的脸色变差,魏宵不愿惹他生气,脸上带了些委屈:“我也是为了你好啊。”
得了,名句都出来了。
白溯叹气:“你别装了。”
魏宵式委屈:嘤嘤嘤。
郁绾知是怎么回到自己学舍里的呢?
答:闻人欢背回去的。
娇弱的闻人小姐背着和她同等身高的郁绾知一步一步的往学舍走,身边是被弓压的一步三折腰的燕寄紫和装出一副苍白羸弱模样的姬淮棠。
“真没用!”闻人欢恶狠狠的瞪了姬淮棠一眼。
燕寄紫身负长弓一喘一喘的,以眼神表示的鄙夷。
姬淮棠满不在乎的笑道:“别生气嘛,男女授受不亲,我又是大病初愈,只好麻烦你们咯。”
燕寄紫看着走在前边儿衣袂飘逸的姬淮棠,感受到了深深的恶意。
“你可是要成为下一个景升帝的人,怎么能背不动一把弓呢?”
落井下石的小人!
燕寄勉强开口:“有本事你试试?”
姬淮棠笑嘻嘻的:“我没力气,我不试。”
可去你的吧!
月称摆弄着丹炉,边儿上的闻人珏在火光映衬下容色如玉,火光明灭间他突然开口。
“这事儿不简单。”
月称垂着眉眼一副温和模样:“嗯。”
闻人珏嗓音低醇似美酒:“若信是到了浮玉以后出了差错,那浮玉里想要狐狸命的人就太危险了。”
传讯符的通用导致传讯阵鲜少有人使用,到了传讯阵的信也得经过多次周转才能到手,姬淮棠那儿得到的消息那么快,只能是有人一直盯着他,监视着一切。
月称仍是淡然的模样:“无妨。”
“咱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闻人珏展颜一笑,眉眼间迸发出惊人的意气与锐利:“区区一个浮玉里的渣滓,翻不起多大风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