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问巴蜀有美景否?
青城山下有青湖,青白姑娘顶青天。文字谷
唐菲菲在唐门里憋得慌,肚子的孩子还是静悄悄,便邀着他们几人一同出行到青城山下游湖。
言暮心中藏着事儿,本来想寻个驿夫给师父捎封信,好坦白告知她自己这一路,但无奈唐门的下人告诉她,如今各地起义,尤河北道和河东道最甚,幽州在河北道之南,怕是普通的信件是送不过去了。
她今日确实少了几分精神,感觉身子微微发冷,胸膛郁结不散,额头也不禁冒出了虚汗,但也是赏景的好日子,哪能扫了他们的庆。
湖光水色,不似易水河流水涛涛,巴蜀的湖是被翠绿的竹林染成翡翠色的,如今虽值梅雨之际,但不似往年,尤其天高气爽,近些日子都没下过一滴雨水。
到处可见的杜鹃在竹林处啼叫着,听在言暮的耳中,幽深而冷寂,倒是与眼前这几人热闹的画面不符。
站在船头的她深深吁了一口气,弯起没有血色的唇角行进了船中,只见那龙潇潇竟与唐菲菲聊得热火朝天,她坐到夹在她们中间左右不是的君必鸣身旁,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暖茶,细细地听着她们的对话,想不到,话题的中心竟是自己。
“她当时还给英王世子弹了曲《凤求凰》呢!”龙潇潇一边吃着杏子,一边说道:“那曲子弹得叫个惨烈,我还寻思这英王世子咋会看得上她,原来他们早就认识。”
敢情是说起了她与应日尧在金城的事,言暮赶紧开口打断:“情急之计罢了,龙姑娘勿再提!”
“太迟了,你在漠北做过的事儿我都全说了。”龙潇潇眯起桃花美目,柳叶眉洋溢着不可言喻的媚,调笑道:“不过我是真没想到,你会为了英王世子上战场。”
一语落下,唐菲菲在笑的嘴角微微一顿:“上战场?”
“勿听她的,不是这样……”
言暮还没说完,便听到唐菲菲幽幽地说道:“你竟然上了战场?你不要命了?”
言暮没有立刻回答,只觉得胸口越发的闷,一番沉默,才小声说道:“不要命的事我做得多了。”
“这可不一样,你之前做的是为了你自己。”唐菲菲眸色越发担忧,她开始为这个不惜命的姑娘担忧了。
她之前为了给家人报仇,为了给百姓伸张,拼死杀人,留拂衣之名,是狂侠之举。但奔赴战场,可以说是为了百姓,但更多肯定是为了某一个人,战场之危生死一线,她既然敢去,就说明她会为了他人而舍身,这是壮士之行。
“你要珍惜你自己!”
唐菲菲抓起言暮的手,温柔地说道,好似娘亲对孩儿的教导,简单却真挚。
倒是龙潇潇读不懂这场面,依旧弯着美目说道:“她都快是世子妃了,还能不珍惜吗?”
“你别胡说!”言暮都来不及为唐菲菲的话感动,却得抽出心神去应付龙潇潇的胡言乱语。
唐菲菲噗嗤一笑,握着言暮的手更紧了几分:“世子妃倒是可以!不过要当就得当萧王世子妃!”
“你们别闹了!”
言暮抽回被握住的手,有些恼怒,脑袋瓜昏昏沉沉,喉中郁结欲吐,整个人缩手缩脚,但眉眼却强作精神,皱了皱眉头便站起了起来,旁人没注意她的不妥,只听到欲行出船外的她幽幽说道:
“我不会嫁人的……”
这下调笑的二人面面相觑,君必鸣依然是尴尬地喝着茶,只听到龙潇潇赔笑地说道:“咱俩不过是开个玩笑,你可千万别气着去当尼姑了!”
言暮没好气地摇了摇头,眼神别过那热闹打趣的人儿,思绪更是乱如麻。
其实她的心中不是恼,而是乱,因为大概是听了她俩的话,她这才开始思考,自己与应日尧的归宿。
她一直不敢去想,自己会与英王世子走得多远,他们可以在大漠上轰轰烈烈,在离别前互诉情钟,但以后呢?
她看向已经恢复了风华的龙潇潇,君必鸣已帮她施针了好些日子,要彻底去除蛊毒难于上青天,但这君必鸣和龙潇潇二人好似都不着急那般,看来也不再需要自己守在她身边了。
那么她是不是该真正告别这一段不长不短,却刻骨铭心的旅途了呢?
忽然,透过乌木船窗,她瞥见远处被日光照得波光粼粼的水面,不知不觉,便站起打开门再次行出了船外。
一霎间,竹叶与湖水交织的清新气味让她如焕新生,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站到船边眺望青山,目及处亦有游船,言暮虽看不清对面船的人,但想来虽是乱世,青山绿水尤能抚慰心境,一切随它。
在那一平如水的日子里,她是否还会有那股为他奋不顾身的心呢?
长长地在天地间叹了一口气,她琉璃一般的眸子里流露出一丝惋惜,一丝痛:“你真是个朝三暮四的坏女子!”
虽说这话恬不知耻了些,但是,她大概不会嫁入应氏。
她是李拂,是庄暮,但她首先是言暮!
想到了这点,哪能不黯然销魂,哪能不心如刀绞,她的喜欢太过纯粹,看不见立在他们之间的层层围墙。
忽然心中苦闷,胸膛如通不了血般,拧成一团,头昏脑涨得让她的脚步也站不稳,幸得她还是个练武的,下盘定了定算是站稳了,下一刻上半身却失了重心,东歪西倒,满头的虚汗流到她因着难受紧闭的眼缝中,一霎间天旋地转,天地瞬黑。
“扑通!”一声细小的落水声悄悄响起。
站在船另一头的乌梢先捕捉到,一把跑到船头,却看见惊人一幕,愣是张着嘴定在那儿一动不动。
许是听到了船外的脚步声,坐在里面的人也一并打开门行了出来,也不过四双眼睛,齐刷刷地看着那一袭苍青锦衣的男子,牢牢地抱着已经昏迷过去的言暮。
这是怎么一出?
——
众人看着被抱起的小姑娘,她发髻松散,方才掉下水里的应是那桃木发簪罢了。
“小师妹怎么了?”站在最后的唐菲菲率先问道。
唐昂深邃如墨的眸子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怀中人,只见她皎白脸庞上紧皱的眉头难舒,毫无血色的樱唇抿紧,高挺的鼻子尤在艰难地呼吸着。
“晕过去了。”
他再清冷也不会忽视自己娘亲的问话,但此刻言暮的小脸蛋儿还窝在自己的胸膛之上,让他的心更乱了。他越过众人,几步便迈入船中,慢慢地将纤瘦的小姑娘放在软塌上。
幸有个被称作神医的君必鸣在,愣神的他被站在一旁尤其安静的龙潇潇推了推,一个激灵才回了神,立马跑上前查看,期间还抬了抬头瞥一眼坐在榻边的唐昂。
一个不大不小的游船船舱内,一下子站满了人,唐菲菲与龙潇潇皆是担忧,但都站在一旁老实地让君必鸣给李拂看病。倒是这唐昂如定海神针一般就坐在榻旁,一动不动。
君必鸣知道他是不肯走的,毕竟去年那一出他是真的吓到了众人,死守在那病房中,连李前辈也赶不走他。
“我要探一探她的脉搏。”君必鸣对着自己的好友说道。
唐昂听罢,眼神忽闪,伸出手小心地将昏睡的人小一只小手抽出,放到君必鸣跟前。
龙潇潇虽也紧张言暮,但总觉得自己看见了奇怪的一幕,突如其来的男子,对着庄暮突如其来的关心,如此动作,还有君必鸣的小心翼翼,都好像在告诉别人:
庄暮是此人的!笔神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