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雪山部落年轻一代的首席猎手,白骁最为人熟知的,并非是他那远超同辈的战斗技艺,而是在狩猎时无与伦比的勇猛。
在部落生活的十六年里,人们从没见到白骁哭过、怯懦过、退缩过。无论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遇到什么事情,这位领袖之子,永远都能坚毅地站在最前面。
心志如铁,这是部落所有老练的猎人们,对白骁不约而同的评价。
到了南方大陆,面对截然不同的天地,亲眼见到许许多多可以呼风唤雨,神通广大的魔道士,甚至直面过大宗师级的威压,白骁依然不曾恐惧。
他会紧张,会兴奋,却绝不畏惧。
然而此时此刻,听到原诗的问题,白骁却面色刷的惨白,背后连冷汗都开始泛了出来。
一阵让他不由浑身汗毛炸立的恐惧感涌上心头。
老师,你知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白无涯是怎样的人?你为什么要问这个?你对他产生好奇心了!?想要更加了解他了?想和他建立更亲近的关系了?想要见识那战裙下面的神兵利器了?!
你会毁了自己的!对那个人产生好奇的那一刻,就意味着你的人生已经开始坠向万劫不复!
而连原诗这种令白骁也认可其才华品性的人,居然也逃不脱白无涯的魔掌,那么白骁身边还有谁是安全的?红山学院里的同学,朋友,全都危险了?
那个人渣,毒素哪怕远隔万里都能飘过来吗?
眼见白骁面色不对,原诗也吓了一跳:我这是问错什么了?!怎么活像是触发了什么惊天动地的隐藏任务一样?
下一刻,就见白骁面容一敛,眉目间凝聚着山峦崩摧一般的沉重,那阴郁的面色,欲言又止的嘴唇翕动,让原诗感觉自己就像是即将收到亲儿子阵亡通知的不幸家属。
下意识吞咽了一下,原诗问道:“到底怎么了?”
白骁说道:“老师,白无涯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每一个和他有关系的女人,最终都会变得不幸。你……就算你再怎么为单身所苦,也绝对不要越过这一条线,这关系到你的整个人生!”
白骁的话气势雄浑,简直掷地有声,原诗闻言后愣了半晌,继而气血翻涌,眼前一阵金星乱冒。
(%##%!!!
白骁你个王八蛋!
她活了近三十年,还从来没有受过如此屈辱!
这雪山野人,居然误会她对白无涯……他居然敢误会自己的性取向!?
白骁却以为自己的提醒还是不够,沉着面色解释道:“白无涯曾经来过南方大陆,短短三年时间,和超过三位数的女人发生过关系,而他之后回归雪山,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这种始乱终弃的人渣……”
话没说完,就见原诗脸色陡然恢复正常,一双妙目圆瞪起来,原先的羞怒霎时间被强烈的好奇心扫得烟消云散。
“仔细说说!”
白骁又吓了一跳,心情不由更为沉重。
因为白无涯曾经信誓旦旦的说过。
对于男人来说,最可怕的并不是成为人渣,因为天底下总会有些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对一成不变的沉稳生活失去了兴趣,渴望叛逆。她们不喜欢所谓的老实人,甚至不喜欢一般意义的白马王子,同时也不在乎传统意义的伦理道德,对那些轻薄而擅长风情的人渣兴趣浓浓。
在南方大陆游历的后期,一些女人明知道白无涯的“多情”,却反而更加兴致勃勃地跳入火坑,简直是字面意义的飞蛾扑火。
而原诗现在这“我很好奇”的眼神,实在像极了飞蛾!
更要命的是,随着这师徒二人的夸张表演,餐桌上其他人也开始产生了兴趣。高远、原野自不必说,就连性情恬静、羞怯的左青穗,都不停地闪过目光,脸色羞红,仿佛是在听取意中人的八卦的花痴少女。
白骁心下一叹,事到如今,再强行隐瞒已经没有意义,不如开诚布公,让所有人都能认真了解一下白无涯的可怕之处。
同时,这也算是作为同学的应尽义务,自己继承了白无涯的血脉,很可能在有意无意间也让身边人变成飞蛾……而他是万万不能容忍自己变成白无涯的!
所以最好是从一开始就和其他人划清界限,让周围所有人都对他提起警惕来!
“好吧,既然你们想知道,那么……”
之后的半个多小时里,白骁便将自己所了解的白无涯,认认真真说了一遍。
餐桌上,高远眨着肥肥的眼睛,几次欲言又止。原野也是眉头微蹙,仿佛对故事中的细节有些不理解。孙雯淡然地喝着茶,手指在一本小册子上点点画画,心不在焉,仿佛是在向某人通风报信。左青穗面色更红,目光仍是躲躲闪闪。
至于清月,她的淡然倒不出所料……
但整体而言,听众的反应,比白骁预期的要淡漠许多。
只有原诗一脸凝重,确认道:“也就是说,白无涯在16年前离开雪山,来过南方大陆,然后13年前又回归了部落?”
“是的。”
“这样……的确就说得通了。”原诗握了下拳头,“我果然没猜错!”
这下反倒轮到白骁不解:“什么没猜错?”
原诗说道:“那个嬴若樱,你还有印象吧?算了我从头说,今天仪式之后,院长召集了紧急会议……”
“总之,最后那个嬴若樱本可以趁机发难,却在我那句话之后转身就走,我当时只不过是赌了一把,却不料真的中了大奖。”
原诗说到最后,也不由松了口气。
她虽然不怕皇室,甚至不怕散华大宗师,但当时那个局面若是处理不好,的确是后患无穷,好在嬴若樱真的如她所料。
“我其实早就怀疑,嬴若樱和雪山部落有关系。”原诗说道,“在开学典礼上,她其实就收手地有些莫名其妙,你是不知道她的传闻,但这里其他人应该都很熟悉长公主殿下的故事吧?”
原野等人顿时纷纷点头,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
“依照那位殿下的性子,你和清月在众目睽睽之下让她难堪,就算是在红山学院,她也绝对是要动手的。毕竟就连皇帝都被她打过啊……但她当时做了什么,丢下一句狠话就走人了,若非她一向凶名赫赫,怕是有人要以为她认怂了!而这么丢脸的事情,以她的性子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听到这里,白骁又不由心惊。
该不会是那位长公主殿下对自己……
“想多了。”原诗毫不客气地阻止了白骁的妄想,“你还没自己想的那么讨女孩子喜欢。”
白骁眨了眨眼:“真的?那可太好了。”
“……算了,回归正题,我当时就在想,她到底为什么退让的?后来我将当时的对话重演了一遍,发现……”说到这里,原诗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我发现她简直就是在帮你。”
清月点点头:“果然,我当时也感觉到了,她的问题实在太完美了。”
原诗解释道:“她先是质疑你是不是人类,而后质疑你的文化认同,质疑你的部落出身,看似是在连续攻击要害,但其实这些问题都有足够好的回应方式。当时就算没有清月帮你,其他人也总有人能想得到类似的答案。而经过那番对答,至少再也没有人能在身份问题上刁难你了。”
清月也说道:“的确,在此之前,还有人对你,乃至对我的出身有疑虑,但开学典礼以后,你我的身份已经成为红山学院里的一种政治正确,不容置疑了。”
原诗说道:“我后来就一直在想,嬴若樱为什么要帮你?而且既然是要帮你,为什么不明着来,非要那么拐弯抹角,她可是生气起来敢在皇宫里吊打皇帝的长公主啊……而我能想到的唯一理由,就只有雪山部落这四个字了。而部落中,最大的嫌疑犯,就是你的父亲,白无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