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逾一怔,眼底浮现意外,又随即恢复平淡。
他早该想到,这位小公主干净如白纸,说出这样的话并不显得讽刺,反而更加令人动容。
燕逾微微抿唇。
“就这么笃定我受过委屈?”
“若是没有,世子此刻便在南梁被千娇百宠,而不是遥遥千里,来到天寒地冻的北筑了。”
小公主神情认真,眼里似乎有繁星,像是在说,我给你快乐啊。
燕逾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
干净的东西容易引起人的破坏欲。
可像小姑娘这样干净无害的,燕逾承认自己可能会做不到去破坏。
……也做不到远离。
沈南梨说得对。
若他真没经历过这些,或许日子并非大富大贵,可起码没有仇恨。
那像血一样冰冷残忍的恨意如淬了毒一般,深深驻入他的血骨里,时时刻刻缠绕着他,无法脱身,无法逃离。
“对。”燕逾承认了。
少年眼里充满了坦荡,“臣不怕丢人,臣就是受过委屈,既然公主说了要罩臣,那臣便将自己受过的委屈全部告诉你。”
“自然,公主也可以当作故事来听。”
少年眼神坦荡,眼底却依旧是一片沉凉,充满着不见天日的死寂。
他没有将信任全盘而出,只是少年长相清隽好看,眼神认真起来时,会给人一种不忍拒绝的感觉。
那双黑眸太过澄澈,被盯着,仿佛自己就是少年的全世界。
燕逾缓缓的讲了一个故事。
从前有个很小的小孩。
他早早的没有了母亲。
母亲的故知收养了他。
却并没有做到抚养他的义务。
他从小被欺负到大。
终于有一天,他逃出去了。
准确来说,是被所有人默许他逃离的。
因为这个小孩是个祸害,谁对他好,谁就会倒霉。
于是啊,小孩被人贩子劫走了。
经历了漫长的折磨,他终于又跑了出来。
有个长的很清秀的男孩救了他。
并且说,可以让他陪他一起长大。
小孩不信,却没有去处,只好跟着他走了。
起初男孩对小孩很好,只不过什么都要炫耀一番。
小孩没读过书,不知道稀罕玩意的价值,男孩随手一抛的东西都价值连城。
有一天夜里,小孩突然听到惨叫声。
他以为是他的恩人男孩遭到刺杀。
——因为在小孩印象里,他被劫走后的记忆只有接连不断的惨叫声。
小孩连忙跑过去,看到的却是他的恩人一脸扭曲的在折磨一个人。
那个人已经不成人形,依旧在无助而痛苦的哀嚎。
男孩脸上,手上,身上,全部都是血。
很快,地上的人死去了。
男孩的目光渐渐的放在了不远处的小孩身上。
燕逾眸光逐渐变深。
回想到儿时,只有一片灰暗,以及努力挣扎后却依旧无能为力的绝望。
仿佛是撕开血淋淋的伤口公之于众,燕逾越说,嗓音越沙哑。
许是太过痛苦,少年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一旁的沈南梨想让燕逾别说了,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发出声音。
故事太过悲恸逼真。
她一时之间竟无法分清燕逾话中的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