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魔咒击中了布莱克书店门口的风铃,小天狼星推门进店,风铃没有发出声响,己经过了营业时间,收银台前是空的,他松了口气,把摩托车头盔扔在沙发上,不慎敲掉了茶几的一角。
“布莱克。”
“罗米!”
小天狼星大叫一声,黑发女巫抱着手臂,站在他身后的两排书架中间,上半张脸几乎消失在了阴影中,只露出苍白的尖下颏和颜色浓郁的嘴唇。
“你为什么躲在那儿!”小天狼星心有余悸地收回魔杖,罗米臭着脸走了出来,滚落到地上的摩托车头盔飞进她手里,女巫的魔杖对准了它。
“这是限量版,罗齐尔。”小天狼星警告道,“没怪我没说过,我们家的人都有些遗传的疯病。”
“诚实回答我的问题。”罗米说。
小天狼星挑了挑眉。
“我订婚之后,你为什么总躲着我?”
“什么?我没有,凤凰社还有其他任务需要我,现在你能保护自己,我也不能总是——”
罗米举起魔杖。
“我说!”小天狼星伸出双手,“首先声明,罗米,我没有恶意,我也为你们感到高兴。”
“谢谢。”罗米说。
“但我知道订婚的朋友在接下来一段时间会变成什么样。”小天狼星说,“他们会向身边的每一个人展示自己的订婚戒指,把未婚夫未婚妻这种词挂在嘴边,然后反复重复他们订婚时的心情和各种细节,再不经意地拉着身边的人畅想他们的婚礼——这是个噩梦,我经历过一次就够了——我本来是打算再躲你们俩三个月的。”
罗米把头盔扔回给他,“我才不会。”她说道,“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通知完你们就拉着弗雷德跑了,就是怕被留下盘问细节。”
“我们没事了?”小天狼星抚摸着头盔说。
“没事了。”罗米收回魔杖。
“我在和弗洛伦丝说话。”他举起摩托车头盔,“打个招呼?”
“你给一只头盔取名字?”
“放尊重点,小姐!弗洛伦丝是位娇蛮的美国丽人。”小天狼星说,“这么冒犯的话连玛丽安娜听了都会生气。”
“……你的摩托车?”
“热情似火的拉丁美人。”小天狼星微微一笑。
“老天。”罗米轻声感叹,“你确实需要离开这里去外面的世界交些朋友。”
“罗米!”
“好吧。”罗米举手投降,“对不起,弗洛伦丝,对不起,玛丽安娜,看到了吧,我的适应能力就是这么强——即便订婚五个小时后我差点被自己未婚夫端上来的剩饭毒死,但现在我也能接受自己将来要和一个用耳环求爱的男人结婚的事实——”
“呃。”
“怎么了!”罗米嚷道,“准新娘都会焦虑一段时间。”
“首先,砰,砰,砰。”
小天狼星吹去食指指尖上不存在的硝烟,“全中。”
罗米捂住嘴。
“我变成你口中的烦人订婚朋友了!”
“其次,你为什么只戴一只耳环?”小天狼星问,“它反映了你内心对婚姻的不信任态度吗?”
“别做心理医生,布莱克。”罗米摸了摸左耳,绿宝石冰凉的表面接触到指腹,她换手将右边的头发别到耳后,“只是被头发遮住了,右边的——”
“我掉了一只耳环!”罗米惊恐地说。
“我要为自己刻板的印象向你道歉,罗米。”小天狼星坐在收银台后,脚踝相扣着搭上桌面,他看着正用魔杖扫书架底缝的罗米愉悦地说,“不是每个准新娘都会有趴在地上找订婚戒——耳环的经历。”
“你又见过几个准新娘——别废话了,帮我找找。”
罗米烦躁地起身,一个没留神撞在书架上,一声巨响,小天狼星笑出几声犬吠。
“怎么找?”他问。
“我听说,”罗米顿了顿,捂着脑袋说,“狗的鼻子很灵敏。”
小天狼星神情复杂,“你是个巫师,罗米。”
“你是个阿尼玛格斯,听懂我的暗示了吗?”
“你听懂我的暗示了吗?”小天狼星挥动魔杖,“订婚耳环飞来——”
书店里静悄悄的,没有动静。
“店里没有。”小天狼星说,“你大概是落在家里了。”
罗米已经冲了出去。
公寓里静得有些不同寻常,等罗米意识到时,她已经喘着粗气停在了五楼的走廊上,魔杖感知到主人的警惕,在袖管中隐隐发热。
身后的门吱呀一声开了,罗米猛地转身——
“让娜!”威廉姆斯小姐捂着胸口小声惊叫,“我吓到你了吗,真是对不起。”
“不……没有,我最近睡眠不太好。”罗米用小指将滑出一小截的魔杖推回袖口,走到威廉姆斯小姐门口,“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大事……”威廉姆斯小姐踌躇地说,“只是……你最近有没有看见拉里,我好久没见他了,上次我想去把装圣诞曲奇的篮子还给他,他似乎也不在家——”
罗米扶住威廉姆斯小姐软下去的身体,把她扶到客厅的沙发上躺好,桌上还有喝了一半的冰水,罗米把它倒在自己的左手腕上,总算暂时止住了颤抖。
“平安镇守……统统加护……闭耳塞听……”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罗米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她握紧魔杖紧靠在威廉姆斯小姐的房门背后,猫眼那头逐渐露出一个戴黑兜帽的矮小人影。
帮帮忙,弗雷德。她心里默念着,吻了吻左手中指的指节,指路烟花从门缝里悄悄滚了出去,几秒后,离威廉姆斯小姐房门更远的墙根突然响起刺耳的爆裂声,黑袍人影一惊,加快脚步向那头跑去。
就是现在。
罗米在身后摔上门,魔杖甩出一连串干扰咒语,她拼命跑向楼梯口,集中精神,罗米。她在心里说,别管终点是哪儿,只要离开这里。
啪——
另一股与幻影移形的挤压感相反的拉力拽着她倒在了楼梯上,天花板在罗米眼前波动,那矮小人影走了过来,杖尖射出几道绳索捆住了她。
“你在找这个吗,罗米?”
黑色手套中闪过绿光,德米提雅摘下了面具。
“麻瓜的东西就算了,在学校的时候,你就总能弄到它们装饰自己,可是,罗米,你怎么能戴这种便宜货呢?”
绿宝石瞬间化为齑粉,德米提雅随手一扬,铂金底托顺着栏杆掉了下去,落地时甚至没有声音。
“黛比。”罗米虚弱地笑了笑,“成为食死徒需要几张N.E.W.T证书呢?”
“一张都不需要。”德米提雅用惊人的力气把她拽了起来,两人往罗米那间公寓门口走去,“所以很适合你,辍学的感觉怎么样,罗米?”
罗米冷笑了一声。
“不想说算了。”德米提雅说,门在她面前自己打开了,“你可以去和我们的教授聊聊这件事。”
罗米被她狠狠推进不宽敞的客厅,踉跄几步后撞在茶几上跌了一跤,上面切了一半的水果和小刀跟着哗啦一下撒了满地,柏木魔杖脱手,骨碌碌滚进电视柜底下。
“真鲁莽,朗费罗。”头顶的声音指责道,“也就是反幻影移形咒还算有点用处。”
罗米费力地抬起头,苍白瘦弱的男人俯视着她,稻草般枯黄的短头发乱糟糟地向四周伸着,他引人注目的银手里拿着一只橘子,稍稍用力,水果的汁液淅淅沥沥地从他指缝中漏出来,滴到罗米脸上,和从她在茶几上磕出的创口中流出的血一起烧得她眼睛生疼。
但罗米不能再清楚他是谁了。
小巴蒂·克劳奇抓着她的领子把她提起来扔到沙发上,自己坐着茶几,而德米提雅站在他身后,低垂着头,配上全黑的长袍,愈发像一个影子。
“羡慕吧?”他发觉她在看德米提雅,咧嘴一笑,“本来,我属意的人选是你,毕竟你看起来……那么像一个罗齐尔。”
罗米猛地看向他,小巴蒂·克劳奇的苍白脸色和稻草黄头发十年如一日,只是幽禁生活削去了他曾经饱满的颊肉,高颧骨在凹陷的脸颊上投下阴影,尽管如此,图书馆里看到的那张老照片中,和埃文·罗齐尔并肩而立的青年,还是带着冷漠鄙薄的微笑,和眼前的食死徒重合了。
“看来资料没白查,想起来在哪儿见过我了?”克劳奇笑了笑,嘴角神经质地抽动着,“叙叙旧吗,罗齐尔小姐。”
“你想从哪年开始?”罗米反问。
“世界杯吧……鲁本·罗齐尔死的那年,主要是埃文,我没帮上什么忙,你那时候又太小,我对你也没什么印象。”小巴蒂·克劳奇看上去兴致大好,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世界杯时,我在包厢里见到你,看见你顶着那么罗齐尔的一张脸,却和叛徒的孩子厮混,当时我想,杀掉你算了——或许把你推下楼梯当见面礼也不错,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没想到后来我成了教授,开学之前,我对学生们做了些背景调查,发现你竟然也在斯莱特林,罗米,这是个意外收获,有段时间,我觉得你还没那么不可救药,甚至为此动用我的内应去接近你,像培养孩子那样带你了解黑魔法……”
“克劳迪娅。”罗米说。
“迪特里希太急于摆脱自己的出身了,她以此为耻,一直试图让自己和更有名的姓氏靠近,没费什么力气,她就上了钩……别插嘴,让我说完——”
克劳奇嘲讽地摇着手指,像个顽皮的男孩,手里的魔杖轻巧地一挑,顿时,罗米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格林德沃的馈赠?哈,罗齐尔家族标榜自己为忠仆纯血的手段而已,连埃文都觉得这是个笑话,可迪特里希深信不移,对你的兴趣异于寻常,说真的,有时候我都以为她爱上你了——结果呢,被你耍了两次,搞成现在这个样子,谁又有时间去阿兹卡班关心她……你说是不是,罗齐尔小姐?”
罗米呜咽了两声。
“抱歉抱歉,我的错。”克劳奇举起手,“这就让你说话,课上还是有互动比较好。”
“我不关心她,但你不能杀我……”
声音突然回到喉咙里,罗米语速很慢,“我死了,你永远也不会知道我在为凤凰社做什么,到时拿什么向你主子邀功,一个无名小卒的尸体吗——还是纯血统。”
“谁说我要拿这个去邀功了,傻姑娘,我不在乎你在做什么,这根本不值得黑魔王了解。”小巴蒂·克劳奇惋惜地笑了,“我不像埃文,他就是太爱解谜,才会死在老疯眼手里。”
克劳奇眨了眨右眼。
“我来这儿就是为了杀你的。”
“等等,你说你是要抓她回去——”德米提雅突然向前一步,迟疑地说,“你还说可以换我去向主人禀告——”
“朗费罗!”克劳奇不耐烦地说,“什么时候我改主意还需要经你批准?”
“克劳奇!”德米提雅也提高了音量,还没等她有下一步动作,罗米看见德米提雅的脸突然狰狞着扭曲了,她喉咙里发出骇人的尖叫,克劳奇视若无睹地收回魔杖,翻仿佛同伴在地上痉挛着打滚和他完全无关。
“别管她,钻心咒,我教过你们的。”克劳奇用轻松的口吻说,“课堂小测,罗米,你猜我们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没等她回答,克劳奇迫不及待地说了下去,仿佛是男主角的独角戏。
“罗米,罗米。你和你父亲,还有你叔叔,你们仨都是一个样,结交或者深信那些软弱的蠢货,却又不提防他们——别用这副受伤的眼神看我,我说的是事实。”
银手扼上罗米的脖颈,冰凉的金属缓慢地收紧,令人绝望的窒息感中,泪水不受控制地落下来,流进金属和皮肤之间的空隙。
我不是英雄,不是斗士*,她混沌地想着,甚至没意识到自己说了出来,我也做不成……我是……
“你当然不是,”小巴蒂·克劳奇把她压进沙发里,柔软的海绵几乎把她淹没,他凑近聆听她的低语,“为什么不早点明白呢——”
罗米重重地摔在地上,新鲜的空气刀割一般涌进喉咙,小巴蒂·克劳奇捂着血淋淋的小腹吃惊地后退了几步,罗米吃力地撑起身体,手心握着水果刀的断刃太久,已经被割出深刻的伤口。
去窗口……
脑海里有个声音说。
跳出去……
剩下交给运气。
而她也确实这么做了,但碎玻璃划破皮肤的刺痛并没有到来,另一道带着鳞片的绳索缠住她的腰猛地往回一拉,罗米又摔在客厅的地板上,小巴蒂·克劳奇甩了甩手腕,蟒蛇般的绳索缩回杖尖,他掀起上衣一角,反复擦拭着杖身。
“这办法虽然有用,但还是太老套。”他微笑着,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你真是应该早点跟着我学,或许我就不用在朗费罗小姐身上花这么多时间,说真的,你学钻心咒可能会更快——”
小巴蒂·克劳奇举起魔杖,郑重其事地对着它哈了几口气,模糊的视野里,罗米看见魔杖的杖尖朝她落下——
“阿瓦达索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