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真是一个好东西。在某种程度上,似乎和酒一个样,能增加一个人的胆子。歹徒持枪可以抢劫银行,警察持枪可以击毙歹徒。好像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没有枪的很怕有枪的。
看着手中的这把伯克朗手枪,鹿梅再一次陷入深深的回忆中。
那天晚上,没有月亮,更没有星光,漆黑一片。她也实在走不动了,就钻进了一个农场主家。
翻过一道齐腰高的栏杆后,她就钻到了一个牛棚里。
这是一个简陋的牛棚,四个碗口粗细的木桩,支撑了一个乌龟壳样的顶子。四面除了这四根柱子外,再无其他。
幸好没有风,天气也不是很冷,地上又有一层厚厚的干稻草。
这不就是一个睡觉的地方吗?
她就躺在这牛棚里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不知过了有多久,起风了。风不是很大。
她就感觉自己脚下,好像生了一片雪白的云朵,就这么样慢慢地飘了起来。接着,有一对美丽的翅膀从她的肩膀处长出。
她就扇动着翅膀,飞啊、飞啊、飞啊、飞啊,飞越了云层,飞出了地球,飞过了月球,飞到了火星。
她在火星上有了一个重大的发现。那是一片绿洲,有水有花;有草有树,有个人家;家里有院,院里有瓜;瓜旁养鸡,鸡旁养鸭;小鸡小鸭,叽叽喳喳......
突然,额头处传来一阵阵专心的刺痛。
鹿梅忍不住,缓缓地将眼睛睁开。视野逐渐变得清晰,一管黝黑黑冰凉的枪口,正顶着自己的脑门。
他妈的,这是什么?
鹿梅吓得一哆嗦,她看见了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儿。这老头带这个褐色的大毡帽,胡子老长,穿着件打着补丁的布褂子,看年纪大约有五六十岁的样子,眼神炯炯,拿着杆猎枪正嘿嘿嘿地朝着她笑。
“睡醒了?”
“睡醒了。”鹿梅点了点头,慢慢坐起身。
“你怎么睡到我的牛棚里了?”老头问,脸上很好奇。
“不好意思。我迷路了。”鹿梅收拾背包。
那老头却嘎嘎嘎地愉快地笑了,他接着问:
“你怎么过来的?”
“走过来的。”
“从哪儿?”
这老头竟没完没了地盘问起来了,鹿梅不动声色地将背包收拾好,背在背上:
“附近的小镇。”
“这附近的小镇最少也有50公里。你走了这么远?”老头根本就不信她的鬼话。
鹿梅的脸很严肃,一本正经地说:
“是啊,所以我才累得走不动了。”
“你叫什么?”
鹿梅的眼睛滴溜溜一转,说了一个假名字:
“我叫白鹭。”
接着她又耐心地解释了一下这个新名字的来意:
“白是小白龙的白,鹭是‘惊起一滩鸥鹭’的鹭。”
这个谎,鹿梅竟撒得面不改色。
老头紧紧地盯着鹿梅的眼睛,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镇定地说:
“白鹭,恩,好名字。你饿了吗?”
“......”
鹿梅没有想到,毡帽老头的这一句话,竟然让她在这个小镇子,平静地度过了三个月。
将鹿梅带到了屋子里后,毡帽老头又亲自下了回厨房,置备了两样可口的家常饭菜,不大一会儿,就端了上来。
鹿梅一看。
嗬!不得了。
一碟山胡萝卜,一盘蕨菜,外加一碗酱猪蹄子。
山胡萝卜是新腌制的,蕨菜也是新采摘的,估计这酱猪蹄子也是新酱的。
白米饭是用一个直径三十公分的大盆盛上来的,那一刻,鹿梅觉得自己像似一头幸福的小母猪。
她非常愉快。
这毡帽老头的家装饰得比较考究。别看屋内的家具简陋,但是却别有一番独特的格调。棚顶和四围的墙壁,都糊着八十年代的旧报纸,光是这一点,就和其他的地方不大一样。北边的那一面墙,竟挂着一个篱笆,木质的松木地板上,摆着四张橡木椅子,这几把椅子上的靠背,都雕刻着镂空的西府海棠花纹。还有餐桌和壁橱,也都很是特别。和市面上做品牌家具的迥然不同。似乎自成一路。
鹿梅都不禁有些疑惑,莫非这个糟老头子是一个精湛的木匠?
唯一的缺点,可能就是屋子里有些小。但是就这么一个老头子住,也用不上太大的地方。像这么样的一个地方,锅碗瓢盆,油盐酱醋,居然样样具备。
鹿梅看着餐桌上的那个酱猪蹄,抓起来就往嘴巴里塞,也不说什么感激的话。她实在太饿了,像似一条饿狗。
可能任何一个人,在这样的情况下。都会像她这么样狼狈。
毡帽老头倒是挺细心,又烧了一壶水,给鹿梅沏了一碗茶。
“你怎么来这儿了?”毡帽老头问。
“我的钱花光了。一步一步走到这儿的。”
“你是华夏人?”
“不,我是漠北人。”鹿梅的嘴巴里塞得满满的,那狼吞虎咽的样子,像是有半个月没有吃过东西。
一边嚼着食物,一边想着怎么和这个老头子周旋,因为有些事还需要,认真斟酌一下好好编编。
她鼓着腮帮子接着说:
“大学毕业以后,我想出去走走,见见外面的世界。人这一辈子不能总在一个地方呆着。”
没想到这个女的还有远大的报复,毡帽老头觉得自己有些小瞧了,他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附和着:
“是啊!人生太短了。是应该到处走走的,何况像你这样的还比较年轻。”
鹿梅喝了一口茶,将口里的猪蹄子顺下去:
“我最想去的是东都,所以我就去了台海。但是在那里我一个人也不认识。所以我就到处走走了。”
“台海离这里可有两百公里呢!”毡帽老头将毡帽摘下,挂在南墙的一颗生锈的钉子上。这女的不说还好,这一说,他倒是有些怀疑了。
鹿梅也察觉到自己满嘴跑火车,可能跑脱轨了,引起了毡帽老头的怀疑,她尴尬地笑了笑:
“我喜欢走路。”
实际上这是一句屁话,说完了,她自己都这么认为。
世界上总有些自以为是的家伙,指望连自己都骗不了的话,去糊弄一下别人。
老头不傻,知道这小妞的窘迫,一定是没钱了。
有钱的人,谁还用两条腿走路?
老头当然不信,反问道:
“然后你就神不知鬼不觉地,走到我的农场了?”
问完这句话后,老头就死死地盯着鹿梅的眼睛看,仿佛他能看穿鹿梅的内衣是什么颜色。
鹿梅又塞了一口米饭,将腮帮子塞得鼓鼓地,点了点头:
“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