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城郡,前汉始元六年置,治允吾县,初辖六县,属凉州,后来建制因形势多有变迁,至今已领允吾、枝阳、金城、允街、榆中、浩亹、令居、破羌、安夷、临羌十县,因郡内有湟中内附诸种羌,人数不少,实力不弱,也算是凉州要害。
当然,金城郡之名得益于其郡内金城县,其设于前汉元狩二年,那一年,前汉名将骠骑将军霍去病,两次过黄河,千里奔袭河西走廊的匈奴,实现了“断匈奴右臂”的战略目标。而霍去病出击匈奴后返回的路上,派大行李息在黄河南岸今西固城一带修筑城堡,由此设县。
至于其名来历,为何叫金城,却是说法不一,这之中大概有三种说法:其一,掘地得金之说,传说当初人们“筑城时掘地得金”,故有金城之说;其二,地势险要之说,金城自古为战略要地,是通往河西走廊和青海的咽喉,由于这里一面为河,一面为山,地势险要,人们因此以地势险要,固若金汤之意而取名“金城”;其三,金城在前汉京师长安的西面,从五行方位来说,西方属金,所以命名金城。
如今,随着伏泉率兵连拔金城、榆中二县,不顾身后,直趋允吾县,对持韩遂,当潜藏在金城县以西,躲避了汉军层层斥候布控的湟中诸种羌和汉人叛军,出现在金城县外时,金城县守将杨定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幸好杨定在董卓、伏泉手下也算是身经百战,被伏泉安排后方留守金城县,令其保护粮道,也并未大意,一直派兵戒严,在叛军欲凭借马力,强突城时,连忙关城,并未使得城内所屯大军部分转运粮食受损。
“使君率兵攻金城,城外数万叛军如何来此?金城兵少,如何可守?”望着金城县城外,杨定惊恐对左右道,按理来说伏泉率领大军主力在金城县和韩遂对持,叛军即使派兵袭击粮道,也不该有这么多的兵马才是,难道伏泉的汉军主力都是死人看不到叛军少了这么多骑兵吗?
“将军,当务之急,应征募民夫,准备守城,并报知使君。”心腹副将见此,连忙提醒杨定,城内只有两千兵卒,其中还多为运粮辅兵,若是叛军攻城,以他们的兵力根本不能防御,必须早做准备才是。
“是极!是极!快,依计行事!”
杨定快速令副将安排,自己就在城楼,察看叛军攻势,以作应对。
不过,叛军眼见城内守将如此谨慎,并未在城下多做停留,本来以他们的兵力,如果攻城,明显可以拿下,但是对于这支叛军而言,他们的任务不是破城,而是断汉军粮道,攻城这样十分耗费兵力和时间的事情,明显不是他们的首选。
是以,叛军并未在金城县外停歇,而是绕城继续东进,去往金城县和榆中县,中间广阔的开阔平原地区,寻找汉军的运粮队。
见此,杨定意识到,敌人不是冲着金城县来的,继而忧心忡忡,这么一大股骑兵,突然出现在后方,不破城,断汉军主力退路,到底是要干什么?
东方,必定要起一番波折,只是,远在金城县的使君知道吗?
其实,杨定的担忧并非毫无理由,汉军本就兵力不足,现在拉长了战线,汉军现在不仅兵力更加缺少,而且还要布置重兵,沿路护卫退路、粮道,对于汉军本身负担就大,如今一支数万人的叛军出现在后方,这无疑是非常危险的。
叛军快马扬鞭,疾速驰进,于一个时辰后杀入金城、榆中二县深处,这里已是敌人腹地,他们的运气不错,才稍加搜索,便于东方数里外发现一支缓缓向东的车队,据斥候回报,这是一支由数百乘大车组成的民夫车队,有士卒在侧护翼。
见到汉军车队,叛军首领湟中羌胡无戈好剑,判断此必为联军粮车,时间紧迫,耽误不得,乃下令从弟无戈太剑率五千骑从后奔袭,另以汉人副将成公英率五千骑绕到车队前方,阻击、堵截漏网之鱼,他则自将万骑拦腰主攻粮车大队,三面包围之下,必能快速解决这支汉军粮队。
随着命令一下,两支兵马前往粮队前后,无戈好剑便在原地,冷冷看着这支即将成为他军队铁蹄之下亡魂的汉军粮队。
无戈好剑,听其名字便是他是湟中羌的大贵族,远祖甚至可以追溯到先秦时期春秋战国之际湟中羌人总首领无戈爰剑,湟中羌人称奴隶为吴戈,爰剑曾为奴隶,而无戈爰剑有这名字,自然是因为他是奴隶出身。
秦厉共公时,无戈爰剑被秦人俘获,去当奴隶,学会了当时秦国较先进的农耕技术和畜牧经验。后来,无戈爰剑乘机逃跑并摆脱追捕,与一被割掉鼻子的女子结为夫妻,来到黄河、湟水、大通河之间耕作和蓄养牲口,因其带来了湟中羌人所不具有的经验,所以人们对他倍加敬重,都愿归附,种族部落遂繁衍强盛。子孙遍及凉州诸地,如无戈好剑者这些嫡系,都是世代为湟中羌人首领。
先祖是奴隶出身,湟中羌人自然痛恨被人当做奴隶,这也是前番三次汉羌大战,湟中羌屡次反叛的原因,汉人官吏因为王朝财政空虚,对他们这些在籍交税的羌人,施加重税,盘剥太甚,远远超过他们应该交的,这逼的他们不得不反。
而无戈好剑便是如此,他要和汉人战斗,他让湟中羌再次成为凉州的主人,这也是当初韩遂夺权,他赞同韩遂,并且率部一力支持的原因,北宫伯玉、李文侯和边章那些人,都被汉军吓破了胆,没有任何实力了,这些人不想和汉军接战,那就只有去死,换另一个敢战有谋略的人来统率他们就行,并且汉军主帅伏泉颇有段颎风范,无戈好剑不会愿意羌人再经历曾经段颎那个杀神,对于凉州所做的一切,那不是他和所有羌人所愿意看到的。
马蹄阵阵,叛军一路也未有遮掩,声音奇大,当叛军联军准备前后夹击运粮队的时候,后者同样发现了对方,汉军运粮队是有士兵保护不假,可人数满打满算不超过五百,更多的是起到警卫、防护的作用,驱赶贼寇、饥民尚可,对付叛军这实力和正规军差不多的兵马,特别是叛军羌胡的精锐骑兵,就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杀!”眼见前方汉军粮队有异动,无戈好剑毫不犹豫,在前后兵马还未准备好时,便带兵直入汉军运粮队,本来是想稳妥些,不让运粮队走失一人,使得在榆中县那里暴露他们的行踪,但既然汉军发现,为了避免有汉军提前逃跑,他也就只能先进攻了。
对于无戈好剑而言,他故意留了金城县和允吾县的范围,没有设置斥候,为的就是让在允吾县的汉军知道他们后路被断,粮道被劫的消息,造成军心大乱。而金城县到榆中县之间,无戈好剑却是安排了不少斥候,就是防止消息走漏,让得榆中县知道他们的军队虚实,安排汉阳的援军来求援,因为无戈好剑的最终目标,还是要占领金城县和榆中县二者任意一城,彻底将汉军这条唯一粮道给占领,如果汉阳郡真的倾入凉州全州的兵力,那么他们还真得无法在这里待下去了。
身后叛军各部骑兵得令,在点绕了不少火把之后,便跟随无戈好剑冲锋而来,很明显,他们断敌军粮道,就没打算自己把粮食带走。
一见有敌来袭,从未经历过战争的输粮民夫大是恐惧,身如筛糠,抖个不停,有些胆子大的,趁人不备,悄悄溜进夜幕,有一就有二,越来越多的民夫四散逃亡。此时汉军汉阳郡的士卒,无暇顾及他们,面对这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敌人,他们所能做的不过是围成车阵,拼死抵抗,同时派人求援附近大军,速速前来相救,只是,那看着有数万人的叛军骑兵,无疑让他们有些绝望,凉州境内,除了伏泉的主力,还有哪一路汉军有这样的实力对付他们。
“轰隆隆……轰隆隆……”万余骑兵飞驰而至,火光通明的运粮车队在他们看来,无疑是一个极好的靶子,黑暗中,一支支狰狞的长箭夹带着厉啸之声袭来。
“呃啊……呃啊……”
汉军将士虽以粮车为盾,但依然不断有人中箭倒地,惨叫声此起彼伏,而且他们之中,也只有少数几副弓弩,对于汹涌而至的叛军而言,无疑于杯水车薪。来时运粮钱,他们根本就没想过粮道会出现这么多叛军,没有做太多的准备,这些弓弩如果不是担心意外,说不得也不会带的,否贼,如果带起装备的话,他们用粮草作为掩护,其实也可以抵挡一阵的。
战事发展很快,叛军不仅倾泻箭雨,时而又有持火把者将其甩到车上,引燃粮草,而后避开粮草,坐等粮草焚毁。
初时汉军兵卒尚能应付,快速把火扑灭,防止粮草摧毁,叛军骑兵直接冲锋,然而随着叛军攻势渐猛,火势弥漫,很快顾此失彼,到最后不敢再躲藏车阵之内,免得被大火烧成灰烬。
眼见汉军士卒四散冲出,无戈好剑这才大笑,他为了保存实力,不想多做无谓伤亡,也就没打算让万骑一起踏破粮车阵。与强攻粮车,靠着马匹冲刺力和人命来作为代价,很明显无戈好剑更喜欢这样用烧粮草产生的大火,逼汉军自己出来,毕竟这样不仅省力,也省兵。
汉军兵卒冲出之后,只能选贼突围或厮杀,不片刻,喊杀声便停了下来,只有数十带伤汉兵,眼见无路可选,跪地投降,等待着命运的降临,盼望同为凉州人,这些人看在他们只是无关紧要的运粮兵绕他们一次。
未几,掌握这数十汉军命运的人,携数骑径直来到大火冲天处,静静地看着火焰,但并未立即明确那几人如何处理。
“大兄,此事需速速了结,火光一起,榆中县必派人探查,若知道吾等军力,恐有不测!”无戈太剑在无戈好剑身旁提醒道,作为他的兄弟,无戈太剑自然知道此番行动目标,不忍心看着他的兄长再次浪费时间。
无戈好剑直接道:“无妨,多加斥候,纵是榆中县派人探查,又如何?其无斥候回城,安能得知吾军虚实?”
“将军所言有理,然此数十汉军,当何如?”成公英连忙附和这位羌人大首领道,虽然对于无戈好剑的自大,他有些不满,但还是履行着韩遂给他的重托,自从前番为斥候,禀报消息时得到韩遂青睐,他已经快速成为将军,并且已经进入韩遂心腹了,因此对于韩遂知遇之恩,他还是很感激的。
“成将军所言有理,来人,皆斩尔!”无戈好剑知道对方已经是韩遂红人,自然有所收敛,而且成公英说得没错,不把汉军那帮累赘想办法处理,难道还留在凉州继续祸害百姓吗?
当然,心里面,无戈好剑也是有些鄙视成公英,汉军如今主力都在允吾县城外,汉阳郡也没有太多兵力,如何能凑出大军对付他们呢?
从一开始,他们这支奇袭粮道的两万骑兵,就已经在实力上,远迈凉州各地,所以无戈好剑从不担心。
随着兵卒得令,准备对着跪倒在地,求饶一样的汉军兵卒斩首时,远方不可思议的传来一阵激昂的号角,接着天地之间,却是传来阵阵马蹄声,那声势却是和叛军的两万骑声势,相差无几,显然对面骑兵不少。
仿若被人打了一针一样,无戈好剑面色惊讶望着声音传来方向,拳脚握紧,口中狠狠道:“卢水胡……沮渠慕汉……彭当……湟中无戈好剑与尔等,势不两立,诸军听令,杀……”
远方的号角声,有汉人号角,但更多的像是胡人所吹号角,细细看去,遍见无数骑兵冲锋而来,多为穿着明显不是汉人的胡人,他们是卢水胡,是至今尚在安定郡服从汉朝教化,未有叛意的卢水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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