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前的白净郎君一脸暗灰,连手上也染了不少,知晓是煎药之故引起,心里感叹无论古今做官果然是多数人的第一梦想。
这个后世有名的医圣,现在不也是为了仕途晋升,对自己那随意提起的举荐,感恩戴德吗?
伏泉赶紧扶起医圣,口中说道:“先生无需多礼,这是先生应得的,非泉一人之功。在吾看来,雒阳百姓之命若无先生,皆休矣,区区孝廉怎可比及先生救人之功?先生济世救人,以人为本,此乃大义也。”
“济世救人,以人为本,至理良言也,仲景受教,谢过郎君。”
后来,几人入了屋,于案几上跪坐交谈。
谈论之余,华佗言道:“雒阳受灾百姓虽有朝廷赐予受灾家属一人谷三斛,死者家属钱两千,然此次大水淹没雒阳良田无数,城中权贵存粮亦多,却因家中人口众多,不免不足,加之奸商囤积居奇,致使粮价升涨,等疫情一过,恐今年难过。”
伏泉默然,此事他也知晓,却无太多办法。于忠父子就是例子,其母遇水而亡,两人得了朝廷钱财,没有第一时间买粮食,却是葬了其母。
并且因汉代人相信死后灵魂不灭,还会在另一个世界里继续生活,即“谓死如生”,所以上至皇帝下至庶民皆流行厚葬,甚至有卖房卖地置冢者,所以才有于忠父子后来进雒阳讨活的事情,更何况其他人,或因他事用了钱财,粮价又涨逾难苟活。
怪朝廷乎?
不怪,汉时两千钱不是小数目,谷三斛亦不算少,而且天子脚下,贪污难生,加之光禄勋杨赐几人都是家资无数,盛传清名,更不会纵容贪墨。
这时粮食价格相差不大,粟、麦、谷等一石也才百余钱耳,纵使涨价也至多近两百钱。汉代一石约为十五公斤以上,而且汉代百姓多为一日两顿,所购粮食勉强维持,也够其食用近半年,足够挨过今年等待明年春种。
等到兵卒送来饭食,菜色荤素搭配,倒也算可口,问了两人百姓现在所食是否也是如此,得到的回复令人唏嘘,他们也只是吃谷而已,至于菜色只能看自家存粮有余。
未吃多久,外面传来一阵争吵声,几人对视一眼,皆以为出了大事,便匆匆出去。
走到声音源头才知道,竟是被兵卒隔离的灾民私下争吵,原因只是两人无聊斗嘴,相互出言不逊,进而引发械斗。
“王五郎,汝父卑鄙,伤了吾叔,今次河伯收了其命,正是天理,汝为何还纠缠不清?”说话的是一散发男子,此时他正拿刀横挡胸前,抵抗对面男子攻势。
“竖子!先父纵有不是,亦非汝这黄头小儿可言。汝敢如此放肆?以为吾刀不快?”
话刚落下,对面男子勃然大怒,又是一刀砍下。他虽然知道父亲行事不堪,可当着儿子的面辱及亡父,天下再也没有比此事更加失礼的行为了,只见他眼眸赤红,大有不杀辱父之人不罢休的意思。
想来两人本是旧识,吃饱撑得,一方侮辱了对方的混账父亲,另一方气愤不过,只能拔刀相向。
眼见双方愈演愈烈,大有对方不死不罢休之意,加之附近围观群众叫好,更加助长被辱父的王五郎的气焰,局势愈发不可收拾,然而伏泉一时之间却想不到太多办法。
两汉时期,复仇之风兴盛,盖因《春秋》之义,子不报仇,非子也。著名的襄公大仇,九世报之更是影响深远,因此常有辱及父母长辈亲友者,被仇杀。东汉时,复仇之风虽减,不复先前,但仍盛行,加之社会对复仇者的同情与支持,官吏如果给复仇者减刑甚至释放,会得到百姓赞赏,所以甚少惩罚。
本想让身边兵卒阻止,然而那屯长看了眼伏泉后却不以为意,眼中兴奋看着场中打斗二人,无意阻止。连维护巡逻的汉军如此纵容,何论百姓?
此时场上战况异常激烈,王五郎出刀愈发猛烈,而对面之人虽在抵抗,却多是在阻挡,并无攻击之势,口中连连出言,希望善了此事,想来他也清楚王五杀了他罪行或许可以减少,而他若是杀了王五,可就事大了。
但周围人声鼎沸,他的话一出口便淹没在滚滚人潮的呼喝声里。
伏泉明白今日之事必须制止,否则类似于军管的防治瘟疫的政策,肯定会因为这番口角而毁坏。
若是其他百姓也吃饱撑得相互取闹,迟早失控,更糟糕得会是其他本已被隔离的百姓失了控制,相互出来,使得瘟疫复发,后果不堪设想。
看那屯长依然不管不顾,立即厉声喊道:“光禄勋杨公令我勘察四周,将军若任由此事蔓延不管不顾,若是众人皆出了屋子,感瘟疫者四处传播,恐防治之事休矣,到时杨公问罪,将军可自处乎?”
那屯长听了脸色速变,狠狠看了伏泉一样,待看到他怡然不惧,恼怒的对左右曰:“速去阻止,传令再有私自出房屋者,就地革杀。”
人都怕死,若是有价值的死去,相信没什么,但若是因为随意走动而被杀,可就不值得了,在汉军精卒的拔刀威吓下,很快这场闹剧就此收场。
王五郎被几名兵卒架走,而那辱其父的人也灰溜溜的走了,只希望两人能化干戈为玉帛。
雒阳的皇宫里,刚刚开始逐渐亲政的皇帝刘宏,正和入宫的光禄勋杨赐等人商讨。
“陛下,瘟疫已得到控制,自华、张二位神医治疫以来,死于瘟疫之人日渐减少,至今不过数百人而已。”
“恭喜陛下。”
……
身边自有亲近宦官为之道喜,就连杨赐等人也不得不跟着道贺,能治理瘟疫也算是朝廷的一件大事。
“善。”灵帝大喜,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毕竟在他做皇帝的时候,可以控制天降灾难,这不是侧面说明他很厉害,受天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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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甘泉主编的《中国经济通史_秦汉经济史(上)》认定:汉代1石=2市斗,1市斗=13.5斤,1石=27市斤粟。汉代1石为20000毫升,1斗为2000毫升,即秦汉时期1斗禾重2.7斤,这也是以实物测量所得数据。1汉石等于120汉斤,约为15公斤。实际应用时因粮食种类不同而不等。1汉石120汉斤是指粟。如是稻谷则为100-120汉斤,如是米则最高至1汉石160汉斤。文中只是粗略计算,本人是个考究党,想来不会出错。
至于汉时赈灾给予钱财,则是根据和帝永安十二年,舞阳大水赐死者钱两千,灾民贫者谷,三斛,谷就是米,十斗等于一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