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王重阳开始,全真派便留下有门规,每年之中必有一次门下弟子大较武功之机,用以考查这一年来各人的进境。
这是众弟子的机会,也是他们最为担心的时候。
若是自己平日里勤练不堕,此番大较,自是极好的展现机会,可吸引师长对其指点,或有机会进入门派高层。但若是平日里练得不勤,此时就有些焦头烂额了,师长查的紧,武功这东西又做不得假,一经发现毫无长进,或是稍有退步,必然会遭受师长的责难,更甚者会被逐出师门。
曾经的全真弃徒,杨过就是前车之鉴。
故而这些时日,终南山上全真派中,各地子都是抓紧时间努力练武,随着较武之期渐近,日夜勤练不息。
陆寻就在这时,发现了有人在悄悄跟着自己。
不过这跟着的人倒是不是很刻意,只是偶尔碰到的时候,多看了几眼,陆寻对此也就没有太过在意,这几日里,他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那紫霞功上。
那虚无缥缈的紫霞,陆寻倒是没见到,故而陆寻也不知道有没有纳入,不过清晨练功的效果的确是不错,这几日陆寻有感觉早晨的那种‘灵气’应当是最活跃之时。
也是在这几日,陆寻发现了一件事,这里的人好像天生神力的有很多,在全真教就有两位,天生力气不小的弟子,陆寻每日一早上山时,便见到这两位练武最勤。
而其中一位,就有陆寻的师兄,甄志丙。
“师弟,早上好。”陆寻倒是还未有何动作,甄志丙反而主动上前对他打了一声招呼。
甄志丙他同样是门中翘楚,仪表不凡,风度翩翩,就以卖相来说,比陆寻也丝毫不差。
陆寻愣神了一会儿,微笑点头:“师兄早。”
可能之前的尹志平和甄志丙很相熟,但他入了全真后,却并未在山中常见到他,一来是陆寻整日呆在自己屋内练武,二来则是这位平日里有着丘处机的性子,喜好出门,这些日子一直在外,若不是门中大较,他说不得也不会回来。
两人虽贵为师兄弟,但以往的交流也不多,故而甄志丙在和陆寻打完招呼后,也不知说些什么,顿了片刻,才小心问道:
“师弟,听闻你这些日子里,一直在潜心炼丹修道,对于武道有些疏离,此番大较可有把握?”说完尴尬一笑,有些担心陆寻误会他的意思,赶忙继续道:“师弟你无需担心,此番大较无需担心,就算你敌不过赵师兄,这还有我在呢,我必然要让三代弟子首座的位置落在我长春一脉的手上。”
这位甄师兄有点不太聪明的亚子。
陆寻微微一笑:“师兄妄言了,门中大较比的是武功,也是德行,首座的位置落在哪一脉,门中师长自会斟酌。”
“师弟你……”甄志丙愣愣的望着陆寻的脸,一副惊异之色,他完全想不到陆寻会如此回答,记得先前的陆寻就算成日里沉迷炼丹修仙也并非如此淡然啊……
既然陆寻如此之说,甄志丙自是不好多提,他虽是喜爱学着丘处机那般狂傲任侠的性子,但却又并不如丘处机那般道行深,难堪嗔痴,对于名义二字看得极重,故而见此,便和陆寻聊了两句便就淡淡的离开了。
陆寻望着离开的甄志丙,脸上笑容更甚。
自己的这位师兄,可能并不如外表看起来那么风度翩翩,他的争胜之心让他起了某些心思……
陆寻想着甄志丙刚刚说的话,修道之人一经练武倒是少有没那份争胜之心的,自己可能是个另类,轻轻一笑,佯装叹着:“名誉于我是浮云啊……”
他在这叹着,一旁林中一位老道盘坐于青石之上,慢慢睁开眼,望了望陆寻两人的方向,一时默言。之后复又闭目,重归寂静无为之态,宛若融入自然。
随着大较越来越近,门中稍有了些暗潮。
别以为全真教乃是道家一派,就会修道有着无为的性子,一个武林门派,门下年轻弟子浮躁,这在哪里都是正常的,无关修道或是其他。
赵志敬和甄志丙越来越不对付,闹的有点凶,陆寻没了心思,甄志丙则就自己来,主动和赵志敬争夺,两人不管在早课还是平日里碰到,皆是冷脸相对。
两人的仇怨开始并不大,毕竟同门师兄弟,但某些私下的龌龊还是有的,这几年却愈演愈烈,论及原因,要从全真的上两辈说起。
如今的全真掌教马钰是王重阳大弟子,王重阳在死后,把他立为全真的掌教,其实并不算很得民心。因为那时候的丘处机已经游走江湖了,常年的行侠仗义之下,在外名声甚广,加之丘处机在几人之中,天赋最好,武功最高,渐渐传出坐上掌教的呼声最高。
但王重阳还是选择了马钰。至于原因,曾听闻是因为丘处机武功虽高,个性却不甚安宁,没有马钰那般老持成重,故而想要再多历练些日子。这只是外人大概所想,至于王重阳从未对此解释过,一死了之。
马钰做第二任掌教,对于他们师兄弟倒是没什么,丘处机本就敬重自己的师长,这丝毫不影响他们的感情。但他们收下的弟子却不这么想。
随着丘处机名声越广,收下的弟子越多,他们这一脉在全真之中一支独大,加上接连出现好几位有望接手三代弟子首座的人选之后,有些人的心思就不对了。
赵志敬是其中最有心思的
以他想来,尹志平并不是掌教一脉都能有机会坐上三代弟子首座,有机会参选全真掌门,自己为何没有机会,自己的武功德行哪点比他差,故而有心之下,他开始了一番竞争。
以往也没事,尹志平天生资质较高,武功比赵志敬高上一两筹。但最近这些年,尹志平不知为何贪念上了炼丹修仙了,恬退自修,不愿多理俗务,在武学上渐渐被赵志敬赶上,甚至是赶超了,这就让教中出现了其他心思。
门中的七子也起了心思,甄志丙的德行要比赵志敬好太多,这点他们是看得出的。
“师兄,大较之地已经打扫完毕,弟子们也大都归来,就算没归来的,也已经发了书信。”刘处玄来到一屋之前,弯腰一拜道。
“嗯,好。”不过回他话的人却悄然出现在其身后,悄然而来,寂静无声。刘处玄稍稍一惊,旋即转过头来,对着掌教马钰再是一个道揖:“师兄。”
世人一直认为马钰当不得全真掌教,原因是全真七子当中,论武功,他不是最高的,论才德,他也不曾扬名,反倒是常闻这位掌教,每日默默修行,修道甚笃,是几位师兄弟之中最诚的。
别人瞧不上这点,但他们师兄弟从不认为马钰当不得这掌教之位,对马钰相当敬重。他们几人的修道之心其实皆是都不小,但论天赋,武功不及丘处机,修道一术上也比不过自己这位大师兄。
马钰在修道一术之上有着几位其他师兄弟所没有的独特见解,可能相比而言,武功不是最高,但这见解却是超出另外几人不少。
王重阳这般认为,其他几位师兄也这么认为,故而这些年,修道之处若有不解,总是常询自己这位大师兄,到了最后,他们这位大师兄,和他们反倒是亦师亦友的相处着。
马钰轻轻点头,两人出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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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弟子大较,陆寻这位三代弟子首座是必然要参加的,也是其中的主力,所以要正中而坐,他是一脸懵,所幸是有往年制度可依,倒也不怕。
马钰和其他几子来到了殿上,先是望了眼那边淡然自若的陆寻,不免说了两句,以作勉励,之后便宣布大较开始。
先是第四代的清字辈弟子大较,这一辈弟子大多年轻,以十来岁孩子居多,杨过本也是其中之一,现在离开了,倒也无碍。四代弟子同样众多,门中三代弟子除了少有几个痴迷修道的,大多都已经收了徒弟。
陆寻就是那几个没收徒弟的。
出了几年前的事,四代弟子现在倒也安稳,练武虽依然不勤,但大较之上也是用尽了平日里的积攒,让他们师傅们看得连连点头。
马钰他们七子见着倒是什么话也没说,陆寻甚至看都未看,一直闭目,不知道做些什么。
之后便是三代弟子上台大较,这动静可就不是之前了,三代弟子大多是练武多年,一身武功不凡,就算是比武有收手,也能让台面上劲气横飞,飞石激乱。
三代弟子以长春一脉独大,弟子最多,故而比武大较的也大多是丘处机的这些弟子们胜出。
直到遇上了王处一的弟子赵志敬。
赵志敬年龄偏大,武功练了多年,不管是三十六式全真剑法,还是全真内功和掌法,都要强上众人不少,只是上台出了几手,便败了丘处机之徒李志常。
说起来,赵志敬这人德行可能虽有不足,但这武功还是有一独到之处的,前些年和郭靖争斗,都能打上个几回合,虽然败下,却没有其他弟子那般一击而落。
赵志敬一拱手,对着李志常道了一句承让,接着把目光转向一旁尚未出手的几人。
闭眼的陆寻最是显眼。
赵志敬的脸稍微一黑,心中冷哼,他生性暴躁,器量褊狭,最恨别人瞧不起,陆寻这番就是招惹上他了。
他一躬身,冷言道:“尹师……”
话语未完,一旁冲出一人,风度翩翩,仪表不凡,上来便道:“赵师兄武功高超,师弟慕之良久,想来讨教几招。”
说着躬身一拜,上台站稳,持剑而立,正是长春门下,甄志丙。
随着尹志平这些年修道愈深,门中就以甄志丙的武功最强,众人自无任何反对。
赵志敬见状冷哼一声,望了眼那边依然闭目的陆寻,心中暗恨一句:待我败了这小子,就让你好看,看你是否还如此装模作样。
说着两人便就此争斗开来。
甄志丙的年龄也不大,也就比陆寻痴长个几年,如今三十郎当岁,正是发力之时,和赵志敬一番比斗精彩至极,也斗了相当之久。
两人在台上,他们乃是如今全真教三代弟子中最顶尖的几人之一,这两人一斗,自是让众人想起了如今三代弟子的首座人选,想起了前些年被某个年轻道士执首的时日,故而尽皆悄然望了过来。
陆寻的年龄颇小,因为是从小入得丘处机门下,也是因为年龄这点,他这个首座自是让他人有了非议。往年武功最高还无人闲言,现今赵志敬,甄志丙等人皆起,这可就说不上了。
现在见着陆寻对台上两人的精彩比斗依然是不闻不问,皆是心中微微不喜,认为陆寻太过做作。
所以偷瞧的时机更多,反倒比看台上比斗的时间更多一些。
而这一番偷瞧之下,众人发现了一件事,在比斗即将结束之时,陆寻竟然突然胸口一阵翻涌,当着众人的面前,‘噗’的一声,弯腰喷出一口血来。
“恩?”全真七子也皆是望着那边吐血的陆寻。
陆寻此时已经悄悄抬起了头,稍稍缓了口气,拿衣袖擦了擦嘴上的血迹,见着众人的惊异目光,连比斗都停了下来,他不由洒然一笑:
“看我作甚,我只是这些日子,丹吃多了。”
“补血太多,现在吐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