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够，这不算理由！”

呼延术淡淡的开口道，不带一丝感情色彩，如一尊雕像般，静静的坐在桌子对面，显得很是平静，黑色的发梢垂落下来，将他的深邃的眸子稍稍遮掩，让人无法察觉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他越是这样的平静，那种无形的压力却是越盛，简直让人窒息。

一股难以形容的肃杀在这里升腾，气氛陡然间变得沉闷起来，姚烈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起来。

“呼！”

骤然间，姚烈浑身的寒毛全数竖起，是毫无征兆的，这一刻他好像产生了幻觉，在那浓重的肃杀迷雾之后，似有一只张大的无比狰狞的兽口，利齿幽光闪烁，足可以断石碎金，而他自己就站在两颗利齿之间，缓缓的迈着步子，到底是向前，还是往后。

呼延术发怒了，姚烈心中闪过一丝了然，这次不同于先前，是真正的挑起这尊大人物的怒火，按理说一只蚂蚁的挑衅，就算再怎么张牙舞爪，也不会挑起鹏鸟的兴趣，而姚烈的这一次却是真正的玩了一把火，成功烧到了它的一根翎羽。

先天真人之威不可触，就如同最猛烈的风暴，就算不会天崩地裂，也必然会伏尸上万，流血漂橹，姚烈毫不怀疑，若是自己无法给出一个，可以说得过去的理由，他必然会被瞬间撕成碎片，尸骨无存。

但是此时的姚烈却是毫不在意，因为他知道在呼延术出现在面前的瞬间，自己的生命就不在自己的掌握中，双方的差距太大，无论他怎样努力，都不会有所改变，这是一件十分悲哀的事，索性他就不再去在意自己的性命问题，这一刻，他就算是死，也要活出自己的本心。

“咳！”

姚烈轻咳了一声，身体稍稍向后倾斜，坐了一个相对舒服点的姿势，好像这样可以让他身上的压力小一些。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得不承认，我确实已经败了，败在了将军的手下，而且是心服口服！”姚烈从筷笼中抽出一双筷子，从他面前未动的碗碟中夹起一片酱牛肉，缓缓放入口中，慢慢咀嚼，仔细感受着那股浓郁的滋味在口中渐渐化开，缓缓开口道，漆黑的眸子此刻无比的明亮。

“输给我，难道不是天经地义吗？”

闻言，呼延术轻哼一声，挑了挑眉，双臂抱肩，向后靠了靠，有些不屑的说道。

“呵！呵！”姚烈放下手中的筷子，看向呼延术，漆黑的眸子中迸射出前所未有的炽烈光芒。

“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而这次我却是心服口服，真正的受教了，以前是我小觑了天下英雄！”

“嗯？难道我还要因此感到荣幸吗？”呼延术皱了皱眉，有些不屑的道，当然身为先天强者，一洲将军，手握大权，确实他有这个的资格。

“确实！”姚烈就像未见世面的愣头青般，赞同的点了点头。

“嗡！”话音刚落，姚烈就觉得肩头那股无形的压力，变得愈加沉重了，就连面前的桌子都开始微微颤动，好像随时会碎裂。

姚烈苦笑一声，缓缓道：“将军不仅仅是权势滔天，修为高深，心智谋略也是一等一的，寥寥几句轻言慢语就让我心念摇摆，心浮气躁，我是真正的诚心拜服！”说话间，他向着呼延术拱手行了一礼。

“嗯？”呼延术眸光一动，不知在想些什么，诧异道：“你居然有如此见地，看来你的来历并不是普通的家奴那么简单，只是我很好奇，看你的语气，你似乎认为心智谋略的高低，要更甚于力量和权势，而这个世界武力为尊，强者至上，你的这种态度倒是很奇特。”

“或者说，是愚蠢！”他又加了一句。

姚烈神色很是凝重，他抽出一根筷子，抵着桌子，有一种指点江山的味道，缓缓道：“红尘千万丈，力量权势更是迷人眼，世人更是皆愚昧，要知道纵使有滔天的权势，若是没有心智谋略，那是不是昏庸无能，不过是冢中枯骨，纵使有裂地的力量，也不过是凶恶的野兽，不足为惧”。

“打个比方，妖兽天生就是筋骨强盛，气血旺盛，甚至不需要呼吸境的奠基，就可以直接凝练出妖气，同等级的实力更是碾压人族，人是万物之灵，天生却是体弱气虚，修炼之途更是步步艰险，就算如此，在人族和妖兽的争斗史中，人族却是一直未落下风甚至战而胜之！”

他放下筷子，再次朝着呼延术拱手道：“将军的心智谋略确实是令在下叹服，外在的权势和力量，不过是虚晃一枪，真正的杀招却是那几句轻言漫语。”

呼延术眸光一动，有一抹银芒消逝，淡淡道：“何以见得！”

“虽然只是见过两面，将军却是不着痕迹的，就猜透了在下的底细，更是通过察言观色，对在下的性情有了大致的了解，我的一切种种基本上就是被你了若指掌了。”

姚烈顿了顿，继续道：“你知道我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要想招揽我，一味的外在压迫，只会让我反感，所以你就抓住我的漏洞，在内部击破，让我心甘情愿的归顺，你通过种种猜测和推断，抛出了种种令我难以拒绝的条件。”

“这些条件简单看上去只是丰厚无比，让人眼花缭乱，我一开始却是有种纳头便拜的冲到，但是仔细一想却是满身冷汗！”

“难道这些条件有什么问题吗？”呼延术冷笑道。

“不这些条件很丰厚，我也很满意.....”姚烈索性将一切都抽丝剥茧的列出，“这些条件不仅仅是丰厚，简直是太丰厚了，让我这个穷小子太满意了，我简直没有拒绝的余地！”

“那你是什么意思？”他冷冷道，好像会随时暴起杀人般。

姚烈眉毛一挑，继续道：“这些条件，太丰厚了，而且简直就是为我量身定做的，将我不光彩的过去抹去，为我的现在找到靠山，给我的将来做好规划，一切都是尽善尽美，尽职尽责，我需要的，我想要的，我可能想要的，一切都包括在其中，简直是完美，可以说只要我点头，毫不怀疑，我这个穷小子立刻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飞黄腾达就在眼前！”

“呵呵！”呼延术只是冷笑一声，就像是凶残的野兽在磨牙吮血般，让人战栗。

而姚烈却像是毫无察觉般，继续道：“越是这样，就越是恐怖，试想一个人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全数掌握在他人手中，尽数被他人所规划，那他就算飞黄腾达，那和奴隶有何区别，而不仅仅只是肉身上的支配，而是完全的精神的掌控，完全没有了自我！

“嘭！”

姚烈双手重重的拍在桌子上，目光若鹰隼般盯着呼延术，冷冷道：“我可以料想到，只要是我一点头，我会瞬间获得肉身的自由，而完全成为精神的奴隶，肉身就算受到再大的创伤也会痊愈，而心智若是打开一个缺口，则是完全无法恢复了，看上去是在为我着想铺路，实际上却是要役使我，呼延术，我告诉你，你当真聪明非凡，计谋也是恶毒，不过想给我下套，让我臣服于你，就算我粉身碎骨，你也是痴心妄想！”

“哈！哈！哈！”

骤然间，呼延术仰天大笑，其声若雷霆轰鸣，震动桌上的碗碟哗哗作响，十分的豪迈不羁，甚至是畅快非凡。

“有什么可笑的”姚烈先是一怔，随后怒道。

“没什么可笑的，只是有些兴奋！”呼延术挥了挥衣袖，俊朗的脸上闪过一丝潮红，如同醉酒般。

“你果然非凡俗，居然可以看穿我的谋划，也不枉费我细心的计划，只是断路就是断路，不是你能看穿的！”说到这里，他长叹一声道。

“哼！”姚烈轻哼一声道：“不要再枉费心机了，你所谓的断路，我也是不感兴趣，我路在我，不在你！”

“你倒是机警，不过我在问你一次，愿不愿意加入我呼延家.....”

“不可能！”姚烈断然拒绝。

“你之所以会提出这样充满诱惑力的条件，自然是有你自己的打算和好处，我也相信你会履行诺言！但这不是一加一等于二的事，我有我的人生信条，人的一生可以庸庸碌碌，也可以搅动风云，而我只希望，在我人生临近终点之时，不会因为自己的一生，而感到后悔和不甘！”

“难得，难得！你这样的人物，居然是这样的死脑筋......也是....唉可惜，可惜，这样的体质要再一次的湮灭在历史中了！”蓦然间，呼延术有些萧索的摇头叹息，好像是因为姚烈的话有所触动，而想到了些什么。

姚烈心知肚明，知道他说的是自己的先天道体，这种旷世“废体”。

“我问你，若是一个悲剧发生在眼前，而你却无法出手相助，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发生，你会怎么做？”突然间，呼延术抬起头看向姚烈，眸子深邃无比，不知在思量着什么。

“什么样的悲剧？”

“一个注定的悲剧！”呼延术的声音很平淡，没有任何的感情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