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日,又是中秋节。
今年边疆有战事,而且听说,乾朝的战况并不好。所以,宫中每年都要举办的中秋宫宴,今年也并没有如期举行。
虽然皇室欲低调过节,不大肆操办,但架不住民间百姓仍然歌舞升平,尤其是京都百姓仿佛完全不受边疆战事影响,欢天喜地准备过中秋佳节。
真王府如其他府邸一样,知道宫中今年不办宴后,便各自操办起中秋家宴起来。虽然没有宫宴,但还是为了中秋,早早就开始忙碌起来。
一年大小节日不少,但乾朝从上到下最看重的就是两个大节日,一个是中秋,一个便是除夕了。
中秋,自然取其美好之意,无论是皇亲贵胄还是平民百姓,都希望能人月两团圆,阖家欢乐。所以,无论现实多么难过,所有人都希望中秋那日能全家团聚在一起。即便不能实现地理上的团聚,也能借看同一轮明月,抒发“天涯共此时”的感慨!
很快,便到了中秋节那天。
家家户户早早的就开始忙碌起来,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京都街上也是车水马龙,十分热闹、繁华。
真王府从三天前就开始准备中秋节事宜。虽然王府里真实情况不是很好,但宋翊却认为,路是死的人是活的,总有办法能解决真王府目前的问题。眼下,还是开开心心过个中秋再说吧。
于是,知道情况的当成不知道,如老夫人杜氏、大夫人王氏和管家高年才等;不知道情况的仍没心没肺开心着,如二夫人曹氏,府中姬妾、小姐们。
不过,相较于其他房,大房则有些冷清了。
王氏因为儿女都不在身边,这些日子都打不起精神。今天又恰逢中秋节,早起就有些懒懒的,再看到院中渐渐秃顶的树干,不免更加悲伤起来。
想到自己本来儿女双全,前年的今天,他们一家人还团聚在一起。但才两年,已经物是人非,现在却只剩下她一人,独自面对冷清院落。
女儿,朱晨曦进了镇安侯府,轻易也见不得一面了。儿子,朱子墨恐怕还在去往甘肃的路上。这一路颠簸,王氏想想便有些难过。更是对真王和真王妃恨之入骨。然而,相较于真王,王氏对真王妃更加仇恨。
在王氏看来,若不是宋翊欺骗了她儿子,才回京没多久的儿子也不会好端端地去招惹宋翊。在王氏心里,早就将真王妃当成了红颜祸水。
再加上,宋翊嫁进王府后,总与自己过不去。不但让她失去了管家权,还差点让朱晨曦难产。这些新仇旧恨,王氏都记在了宋翊的头上。
不管是谁,一旦对人有偏见后,就很难改变了。王氏一旦对真王妃怨恨起来,便愈加能找到一些让她心安理得的蛛丝马迹出来。
王氏这些日子一直在想,似乎自从宋翊发迹以来,她们大房就没有一天安稳日子。
王氏越想越觉得,宋翊一定就是她的克星。想到这里,王氏便又忍不住难过起来。
朱远山进翠岭苑的时候,抬眼就看见王氏那般小媳妇的做派,心中越发觉得看不上王氏了。
冷着脸说道“今天中秋,大家都喜气洋洋的过节,你为何还在这里唉声叹气,也不和其他人在一起?其他人一早就去了老夫人那里,你怎么还不去?”
“老夫人,那里有曹氏,有五小姐,还有你那崔姨娘,要我去干什么?反正老夫人现在看我不顺眼,我就不去她眼前惹她不高兴,岂不更好?”
王氏根本没有意识到在和朱远山说话,还是那般要死不活,满不在乎的样子。
“你说的什么话?你可是大房太太,自然要露面。真王妃才入门,今天是全家在一起过得第一个中秋,你做伯母的,难道就不应该去帮忙吗?”
“王妃?她要逞强,我凭什么要去帮她?”王氏听丈夫提起真王妃,便压不住心中的怨恨,出口呛道。
王氏本想将朱珊蕾告诉他的话告诉丈夫的,但这些日子总是见不到丈夫的面,而她又听说丈夫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了。大失所望之下,也明白,两夫妻早已经离心。否则,儿子的事情,丈夫不会不管不问。这些日子,也从来没有关心过儿子的情况。王氏便决定不告诉丈夫,所以,此刻朱远山也不知道王氏别扭的原因。
王氏的话,让朱远山火冒三丈“你这说的什么话?我看你最近越来越不像样子了,哪里还像个真王府大夫人?”
“我不像样?是啊,我年老色衰,老爷早就看不上眼了。何必找这样那样的借口,老爷若是觉得我不配,你就休了我另娶老爷喜欢的便是”王氏脱口而出的话让朱远山更加气愤,觉得王氏越来越不可理喻了。
“你这有说的什么胡话?我跟你说中秋家宴的事情,你又胡说些什么?”
“哼。我胡说吗?老爷,莫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老爷最近早出晚归,有时夜不归宿,您当我不知道吗?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老爷您也一把年纪了,外孙都有了,也不要做得太过分了”
“你,你胡说什么?”朱远山有些难堪,说话都有些结巴,显得有些做贼心虚。
朱远山这样,王氏更是心凉透了。
冷笑道“老爷,您有儿有女,不在乎子墨。但我为娘的,却并不能做到像老爷那般心狠。子墨被发配到甘肃那种地方,穷山恶水,又远离父母身旁,你让我怎么放心?现在,他们夫妻也不知道到没到甘肃,你让我开开心心与其他人一起过中秋。抱歉,我办不到”王氏说着,便哭了起来。
朱远山见王氏抽泣,也觉得自己太过无情了些,但想到儿子朱子墨,他还是觉得失望透顶,语气仍是那般无情“他咎由自取,与人无尤”
“是啊。他咎由自取,但他再做错事情,也是我们的儿子。都说子不教父之过,老爷您扪心自问,这些年,您可曾教导过他?他被人陷害,让老爷受到牵连。老爷就忘记了子墨曾今的千好万好,一点都不顾父子之情,视其如草芥,不管不问。这回子墨好不容易回京,老爷可曾正眼瞧过子墨一眼?”
“人心肉长的,子墨见了难道不寒心吗?子墨想求老爷帮忙让他调回京都,但老爷严词拒绝,根本不给他机会。子墨被皇帝训斥,被贬外放甘肃,老爷也没有一句安慰的话。连子墨夫妻离京,老爷也不曾去送他们。老爷,您怎么能如此狠心?子墨再怎么说,也是您的亲生儿子啊”
“他一点挫折都承受不了,也不堪大用。他自甘堕落,才落到这般田地。与我何干?我没有不认这个不孝子就不错了,难道还要我对他说好话吗?”
“儿子受了那般委屈,你劝他几句难道不应该吗?难道父子之情,就凉淡如斯吗?你连镇安侯府的孩子都看得那般重,为何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却如此绝情呢?还是说,老爷觉得自己还有其他的儿子,根本就不在乎我们子墨吗?”王氏觉得自己对丈夫已经失望透顶,再加上今天本是人月两团圆的日子,而她却无子女在身旁,夫妻又离心离德,于是,不管不顾朝丈夫朱远山发起了脾气。
朱远山见王氏如此,与过去温驯体贴的样子天差地别,便觉得王氏太过陌生了。于是,朱远山忍不住看向王氏,见王氏苍老了许多,不复往日荣光。就连一向自信温柔的眼神也变了,多了许多不满和仇恨。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呢?朱远山想不起来,就觉得王氏的改变一定与朱子墨出事有关,便也不敢再说什么。
“你胡说什么,什么其他的儿子。我的儿子不就是你的儿子吗?即便不是你亲生的,不也要叫你一声母亲吗?你也别整日呆在房里,胡思乱想,否则只会钻牛角尖,我看你还是多出去走走吧。”
朱远山说完这句话也不愿多呆,就离开了。
王氏见朱远山离去的背影,眼泪止不住留了下来。
她知道自己不该还对丈夫抱有幻想的,可事实还是那般让人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