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ho are those little girls in pain
那些痛苦着的女孩是谁?
Just trapped in shadow of dark red moon
在深红月影中困倦沉睡?
茶室外的长廊,身影高挑的少女剪影投在洁净的墙面上,在被切割得均等规则的冷色栅格中徐徐穿行。
她轻轻哼着,轻盈漂浮的旋律底下压着窸窸窣窣重物被拖行的声音。
Seven of novae shining bright in vain
七颗星星苍白地闪烁着?
Like flowers that blossom just once in years
像年仅绽放一度的花朵?
她的个子很高但驼色外套更长,袖子垂下来的时候足够盖住整个手掌,她隔着袖子的布料抓着蓝发少女的手臂,一边将她拖行着一边向前走去。
伤痕累累的躯体任由她拖行并不挣扎,在地面上留下点点泛红的痕迹。少女的双眼半睁着,空洞的眼神寻不到焦点。
“镇星小姐,请恕我只能送您到这里了。您的伤不算重但想必也并不好受,还是尽快休养回复精神为好。”
来到茶室门前,祝福低下头,轻柔地叮嘱道。
“咳、咳……你这个魔鬼……”
原本只是缓缓喘息着的封月卿言随着她的话语猛地咳嗽起来,抽搐着的身体猛地弓成僵硬的一团,又因为丧失气力缓缓瘫软下去。
“弄脏地板就不好了,镇星小姐记得清理干净。那么祝福便先告退了,‘那位大人’还有事要我去办。”祝福刻意在“我”字上压了重音,感受到手底下的肢体隔着厚厚衣物也传来的一瞬僵直,唇角化开了无痕迹的笑意。
她推开茶室的门,将封月卿言捞起来,推了进去,然后关门,头也不回地离开。
封月卿言跪伏在地上,猩红宝石的蚕食和“言灵”的双重作用让她的世界翻江倒海,视线一片混沌甚至没有察觉到黑暗骤然降临又缓缓褪去,只听见一个声音越过耳鸣在头顶响起。
“擅用力量?”
她不言。
“忤逆命令?”
她不答。
“也就是说,那些人甚至没有破开你的防御,是你自己把自己弄成了这副不人不鬼的凄惨样子?”声音从冰冷染上恼怒,封月卿言顿了顿,轻轻地笑起来。
她扬起头,发丝从青蓝的双眼前挟着尘土滑过:“我们现在,不是本来就不人不鬼的吗——姐姐大人?”
清脆的耳光声先于火辣的痛觉传到封月卿言的耳边,封月凉面无表情地俯视自己的胞妹,身材娇小的她只有在封月卿言跪下的时候才能以这个视角注视着她。
“你使我等蒙羞。”
她的身材与力量并不成正比,封月卿言被她打得整个人偏转过去,下颌骨几乎都要发出关节错位碎裂的声响,她喷出一口混合着牙齿碎片的唾液,支撑身体的手指几乎要陷进地面。
心口猩红色的光芒幽幽暗暗地浮动,从中延伸出无数细小的线条,将她身体中的伤口撕扯牵拉着弥合,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封月卿言在下颌骨恢复原来位置时所做的第一件事仍然是笑。
“你也好意思说?除了拿你一·无·是·处的胞妹撒气,你还会什么?封月凉,你只不过是一个——赝品。”她活动着四肢,缓缓从地上直起身来。
“那你就是赝品的赝品,一个失败品。”封月凉冷眼看着她盯着自己的视线从仰视到平视,再转为俯视,气势不弱半分,直到封月卿言自己先别开视线,嗤笑了一声。
她确实学不来封月凉,不论是那种冰冷的、睥睨的气场,还是那种手足相残的无情,明明比自己矮半个头,却永远觉得她在俯瞰自己。封月凉是真正的“冻结”,而她只能是取巧般的“凝固”。
“随便你怎么说好了,你杀不了我,也成为不了月亮。就连被亚玖厌恶,厌恶的也不是你,而是你所‘相似’但永远没法成为的‘人’。”
连影子都不是,只是面对遥远的憎恶所随手捏成的人偶,被寄放了一点点模糊不清的厌恶,就以为自己当真配得上那些尖锐的愤恨。
封月凉的回答是抓住她的长发,猛地用力将她重新掼倒在地上,然后拍了拍手,像是要抖掉什么令人厌恶的脏东西:“我为什么要证明给你看?沉浸在软弱之中的,只有你一个人而已。”
她一步一步走出茶室,身影被仿佛穿过时空的月光拉扯成夸张的纤细高挑,末端投在封月卿言弓起的脊背上,犹如被翻过千百遍,纸张终于酥软无力的童话书页卷曲了形状。
无边的黑暗里,只剩下封月卿言蜷缩的身影,她闭上眼睛,感受着黑暗将自己安全完满地包裹,脑海中回荡起祝福哼唱的摇篮曲。
“小桃花——已经不用给Ace特训了所以没事做?来找我了吗?”
笑容可掬地送走了相马空海,风间凉面带无奈地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围墙上的灰发少女,似乎早已习惯了对方的“不务正业”。
“怎么了?我在的话会打扰到你给相马学长特训吗?那我去找Fool和Joker她们了。”绪方桃花嘴里叼着棒棒糖,说话含含糊糊的,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在意自己。
“不……这倒也不会,比起我,还有更适合对相马学长进行特训的人。”风间凉抓了抓头发,向着她伸出双手,“比起这个,伯父伯母又不回家?晚饭想吃什么?”
“想吃奶汁烤菜,野蔷薇说她没胃口。”绪方桃花轻巧地从围墙上翻身而下跳进他双臂之间,因为有了缓冲,落在地上的时候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下一秒,她的瞳孔骤然缩紧成猫般竖起的小小菱形,双马尾上“砰”地出现两个糖果发卡,瞬间完成形象改造,反身甩出拐杖糖将向着少年后心激射而来的冰凌在半空中击成纷纷扬扬的晶莹碎屑。
“谁?!”她瞪向攻击发出的方向,风间凉松开扶着她的手转过身来,眼神中也带上了戒备。
交叠的树影中走出一位少女,她的面容与封月卿言有六七分相似,发色与瞳色却更近乎蓝紫,在傍晚和煦的空气中也没有染上半分暖色,光是看着就教人心下发凉。
她的手边跪坐着的,扎着棕色双马尾的少女全身都冒着泛白的寒气,听闻声响勉强抬起头,向绪方桃花二人投来虚弱的眼神。
“那是……结木弥耶!”
不久前。
直到放学时间,弥耶还对今天发生的一切感到不真实。
守护者的同伴们依然像往常那样对待她,制裁者们与她不算亲近也并不疏离,他们在谈起与“使徒”有关的事时并不会避开她,但也不再主动向她提起。
没有人责怪她,她仍然是他们的朋友和伙伴,有没有十字架和塔罗牌的认可都无关。
这难道不就是她想要的吗?可是为什么如此轻易地实现了,她却反而感到不安呢?弥耶这样想着,手指摸上了身上的披肩。
皇室披肩落在她的肩上分量并不轻,她却不论四季都贪恋着这份襁褓般的温暖和安全感;披肩的搭扣上有一个凹槽,将十字架嵌在中间刚好合适,她的指尖触及却下意识地想要逃离。
“皮皮,你说……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她享受着守护者的特权,却没有承担起对应的使命和义务,如果连负罪感的重量都不背负的话,就真的太不可原谅了。
走到路口,弥耶抬起头,看见马路对面一辆黑色轿车刚刚起步离开,穿着常服的少年略略整理了自己的着装,向着她的方向转过身来,微微睁大双眼:“弥耶前辈?”
“诶,海里君?”
三条海里见到弥耶,只是稍微怔楞便向她点头示意:“好久不见,弥耶前辈。”
弥耶嘴边一瞬间涌出好多好多的话,即使下意识咽住了话头,也还是没能挡住最大的疑问冲口而出。
“海里君——你为什么一声不吭地就转学离开了?”
幸好,少年并不打算回避这个问题。三条海里微笑:“这要说来话长了。……方便一起走一段路吗?弥耶前辈。”
那时的弥耶毫无察觉,少年见到她的时候,全无意外之情。
三条海里确实并非偶然单纯地出现在这里,作为放弃任务脱离复活社的代价,星名一臣向他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虽然知道自己不可能这么容易地与复活社脱离关系,不过在听闻任务的内容之后,三条海里还是忍不住扼腕于这个男人的厚颜无耻。
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打算认真完成任务——很不巧,对方也是这么想的。
“上一个忤逆之人,现在正在黑暗里挣扎,扭曲如蛆虫。三条海里,你不该违抗‘那位大人’的命令。”
再过一个路口便是花店,三条海里暗暗加快了步伐,但下一刻,蓝发蓝眼的少女就那么出现在了沿着街道前行的二人面前。
她的个子还没有弥耶高,肌肤欺霜赛雪而瞳色深蓝如极寒,蓝紫的长发卷曲却并不给人以柔媚之感,厚厚地堆在肩头像是无声落雪。
人如其名,只消看一眼,三条海里便明白,这便是星名一臣口中的封月凉。
“我听说你以那位‘神无月的骑士’作为偶像,真是可笑,你的所作所为,配不上月光。”她出现的一瞬间原本微暖的空气变得凝止而寒冷,启唇的时候就连嘴角都冒着寒气。
“不过无所谓了,我会完成任务,你就算死在这里,也没人在乎。”
弥耶的惊叫传出之前,三条海里的武士刀已铮然出鞘,刀纹在夕照下折出冷光,直直斩向永冻冰封般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