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

韩东从东阳赶到的时候，堪堪中午。找地方对付吃了点东西，回酒店后先给妻子报了个平安，而后静静呆坐。

他在来这里的路上已经仔细把事情想过一遍。

对付邱玉平最简单的办法是找到那个杀常艳华的凶手，可惜警方全国通缉，高价悬赏，人都无影无踪，确定是逃到了国外。他想找，也不是一时片刻能做到的事儿。

除此外，想进行正常的商业竞争，不可能赢邱玉平。

赢不了，怎么办。邱玉平身上撕不开口子，韩东又不愿放弃隆和，便只剩下搞定方连海这一条路。

或找能在方连海面前有话语权的人，或动用手段逼着方连海就范。振威只要跟隆和达成合作，韩东便再不必将邱玉平这人的威胁放在眼中，有的是时间对付他。

方连海。

韩东掌握的其身份信息干干净净，一家四口住在市中心的一个普通小区里面。其人做事谨小慎微，敏感性强，圆滑，多疑。

以许开阳跟方连海的关系，有时候顺手买点烟酒之类的，方连海都不愿意收。

这种人单独收邱玉平的好处可能性不大，而东泰金融所能开出来让方连海心动的条件只有一个，提高贷款利率。

韩东把方连海性格摸的透彻。

宴会上肆无忌惮踩张建设，再到期间处心积虑的讨好对方，再肆无忌惮的拦押运车。他就是要让方连海记着自己这个人，记着振威。

敲了敲额头。

韩东拿出手机准备联络皮文彬，两人一块去方连海家里拜访一下。

皮文彬在临安是块招牌，皮家权势远谈不上通天，但也是临安省军区里的一个老家族，临安人大半知道皮家。

韩东不想用这种下九流的心理招数，可没办法。

他不愿意再跟以前一样，做个软柿子，任由邱玉平踩一脚，再踩一脚而无动于衷。

刚要拨号，有电话打了进来。

韩东看着号码：“姐？”

白雅兰的电话。她伤势早就已经彻底痊愈了，不过暂时还没复职。

韩东所知道的是，傅立康最近在帮她走关系，好像是准备把人安排到上京之外的市区。

至于哪，他问起来的时候，每个人都是含含糊糊的一句绕过。但应该一个市长职没跑了，白雅兰本来就是京官儿，去海城的时候就已经是副厅级，海城禁毒局的一把手。何况要关系有关系，要功劳有功劳……

“小东子，想我没？”

“想啊，日思夜想。”

“那最近怎么不来上京看我。”

“我媳妇再有两个月就要生孩子，手底下工作也忙。等过了这段，我去看看。”

白雅兰笑道：“她怀孕恐惧症，好了么。”

“应该好了，最近会主动找我讨论孩子的名字，长相……”

“名字？”

“我岳母找人算卦定了几个，小梦一个也没看中。正头疼叫什么呢，要不兰姐你帮想一个。”

“叫韩茜，小名西西。她爹有个字是东，她往西走就对了。”

韩东无语：“你是多希望她长大以后给我作对啊！”

闲聊说笑，白雅兰顿了下：“东子，我要回海城了。”

“嗯？海城……”

“对。”

韩东喉结动了下：“你答应过我不再去海城的。”

“你可能不知道，三天前十六处跟上京公安部门联合国际刑警，端掉了盘踞在三不管境内的一个基地。这是海城最大的毒品来源，没有之一。其实海城从你走后，那股风气就在慢慢的改变。只要抑制着，我相信五年以后，它会是一座美轮美奂的雪城。”

“不用怪老傅，去海城是我自己的意思。你了解我，我对海城有执念。我不允许咱们两个拼命稳住的风气，再度反弹蔓延！”

韩东闷声道：“你想找死，去死就行了，为什么跟我说。”

白雅兰不以为意，轻笑：“不是找死，海城市的章市长刚被调走，我是过去接他的缺。再说，这么大的职位变动，我不跟你说，跟谁去说。”

韩东长出了口气，从最近关于海城的新闻上看，是安定平稳了许多。他也确实了解白雅兰，逼着她回上京养伤，已经是她退了一步。

劝无用，拦不住。

韩东强迫自己冷静着：“姐，注意安全，凡事不要太过激了。”

“我知道，其实从这次鬼门关走了一遭，就看淡了很多，变了很多。人生短短，总要做点有意义的事情，前提就是自己安危最重要嘛。”

“等我在海城稳住脚，你过来弄旅游这块，姐罩着你。”

她看的淡，韩东其实也看淡了许多。

一座城市不是一个炼狱，他没有资格去左右白雅兰的人生，也不可能左右。

她一直都不是那种喜欢被人掌控的女性，就算是傅立康，也抓不住她，何况是自己。

且他现在也有了家庭跟孩子，不放心也只会不放心着。不可能再如以前，义无反顾的去找她。

路是走出来的，怎么走，她的自由。

白雅兰笑声持续：“别忘了考虑下我刚才给闺女取的名儿。”

“我会好好考虑的，小名叫茜茜，挺好听。”

“还有啊，最近有时间来看看江阿姨。越来越糊涂了，有时候见到文宇都喊小东，就还认识老傅，身体也越来越差……”

“我这两天忙完，就买机票去看看她。”

“挂了。”

一番话，韩东心里像是被生生塞进了一块石头。

人总是有太多无奈，一个在东阳，一个在上京。他就算往那座城市跑的再频繁，总少不了挂念。

江文蓉不是他母亲，他连干妈也没主动认过。但他在上京的时候，累了，憋了，熬不住了，可以跟她说，可以在她面前哭。

两人没有血缘关系，可在韩东的心里，她跟自己姑妈是差不多少的。包括傅立康，便是见面就掐，就抬杠，也是为数不多几个最尊重的人。

十六处是个很特殊的地方，那里面有勾心斗角，可人与人之间构建出来的信任，情义，远远超过任何职场关系，朋友关系，发小关系。

江文蓉不属于十六处，却是十六处最核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