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姨又点头,“嗯,应该是。”
温澜太太眼睛有惊喜,也有不悦,“怎么没人告诉我。”
赵姨低着头,“可能是太忙了吧。”
温澜太太脸色变了又变,“让人安排车,送我的昊昊赶紧去医院,愣着做什么!”
……
医院里。
宋佳琪赖茜茜两个人离开后,病房里又恢复了安静。
季善侧身躺在床上,小宝宝就在她身侧酣睡,一张小嘴吐着泡泡,娇嫩嫩的脸颊一鼓一鼓的,又好看又软萌,牵动季善心头最柔软的位置。
将小家伙紧握的小手包裹在掌心,季善眉眼带笑,“你怎么这么好看,嗯?臭小子。”
周景川把季善和他的朋友送走后,回了病房。
耳中回荡着季善柔软的嗓音,他身上的气场也不自觉的软了不少。
“季善。”他压低声音,沉声喊了一句。
季善好一会儿,才辗转翻身。理了理衣服,坐起来,清丽的眸子看向周景川,凉凉淡淡地扬眉,“怎么了?”
周景川:“该给孩子起个名字了。”
周景川嗓音低沉,音色有点哑。季善瞄了他一眼,有意无意地瞥了眼他的手臂。
差点流产,之后周景川来了医院又带着质问,季善所有的负面情绪都被勾起了,以至于她将周景川对孩子的期盼尽数看作零。如今,内心平静不少,季善从理性出发,她其实心里清楚,周景川对孩子也有付出。比如他看过育儿的书、专门去学做孕妇和孩子的营养餐。除夕前一天,她还看到周景川在书房里查字典,给宝宝取名字。
季善扯了扯身下的床单,“你不是已经选好了吗?”
周景川显然一愣,过了一会儿,眼睛里黑沉不少,还依稀夹杂着季善看不懂的深邃。
“嗯?”没听到周景川的回复,季善扬了扬眉头,狐疑地凝视着周景川。
周景川将视线挪开,却忽然坐在病床上,攥住了季善的手。
宽厚的手掌带着热气,将季善的手背包裹其中。
季善下意识便想要抽离,却被周景川紧紧裹住。
周景川低着头,目光落在季善瓷白的手心上。伸出骨节分明的大拇指,在季善手心上写字。
都说,认真的男人最帅。
季善听宋佳琪说过好多次,这还是她头一次感受到。
视线从周景川笔挺的鼻梁向下落在他削薄的唇瓣上,又落在他的微微滚动的喉结,最终才看向自己的手心。
认真感受,感受到周景川所写的这几个字是什么。
周子谦。
写完后,周景川抬头,认真地解释,“我只希望他生而自由,一生逍遥。谦谦公子,温润如玉。”
季善歪着头,轻轻抚摸着小家伙的手臂,“你爸给你取得名字,听到没有。”
床上,两个人分外和谐。
周景川周身笼罩在一团暖气中,心底里最黑暗最压抑的东西因为这两个人的存在,有消解的趋势。
“小名呢?”季善逗弄完小家伙,眼睛亮亮的,看着周景川。
周景川欢喜季善的亲近,她眼睛里亮起的光,就似乎是他黑暗中的烛火。扯动嘴角,他启唇,“你起就行。”
季善一排整齐的睫毛眨动着,她嘴角一勾,“那就叫小宝吧。”说完,又皱了皱眉头,抬手按住眉心,“是不是太幼稚了,你小时候有什么小名吗?”
周景川摇头,他反问,“你呢?”
自从周景川给儿子取了名字后,季善开心不少,也不再像之那么僵硬的与周景川对话,她回道,“我妈妈我外公还有小舅舅,他们喊我小小。”
“他们希望家里最小的我,拥有小小的野心,小小的目标,小小的快乐,在一天天小小的碎片时间里,小小地努力,成就理想中的季善。”季善补充了一句,说到最后,她的声音中隐藏着失落和难过。
周景川认真地听着她说话,他能从季善短促的一句话中感受到温家一家人对她的爱。她合该是活在幸福自由自在的氛围中。在季善看着儿子时,他一丝不苟地盯着季善,眼中充满宠溺和承诺。
听出季善话中对故去家人的想念,周景川握住她的手,哑声开口,“小宝吗?”
季善目光从儿子脸上挪开,“要不要让爸妈起一个?”
周景川表情冷淡,“周子谦是我们的儿子,跟别人有什么关系?”
季善:“真的?”
“嗯。”
季善嘴角明显勾起一抹弧度。
周景川守着季善和小宝,等两个人都睡着后,他起身,出了病房。
温褚扬的电话恰好在这个时候打来。
周景川站在窗户前,凝视着夜晚的车水马龙。他手握着手机,严肃地听着温褚扬的汇报。
“赵凡有问题,是吗?”
温褚扬回复他,“赵凡跟了你这么多年,公司没发生任何文件泄露,这说明他并不是谁派过来当内鬼的。但,赵凡的确刻意隐藏了不少事。”
周景川接着他的话,“比如从一开始通阳大桥,他帮着白瑜做了假。接着,温澜太太的事情,也是他帮了白瑜。不,与其说是白瑜,不如说是白家,或者是白子颜。”
温褚扬在那头打了个响指,“是,我派人查了查,发现他是白子颜的粉丝。”
周景川嗯了一声。
挂断电话后,周景川立在窗户前。
他的手缓缓攥成拳状,胸口针扎似的,发涨刺痛。
他的眼神越发凌冽,如同刚出炉的利剑,泛着寒光。
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手指插在头发里,脑海里回想从开始到现在季善所遭受的委屈,越是想,他眉头拧得就越是紧。
季善在周景川起身后便睁开眼。
许久没见周景川回来,她下了床,悄声推开门,发现周景川颓然地坐在沙发上。
他臂肘抵在大腿上,手插在短发中,低着头。
季善将周景川刚才的话听得差不多,见他这副样子,像是一把小锤子,不断地在她心口敲打。
退身回到房间,季善倚靠在门板上,她仰着头,眼睛里带着莹润的光。
感情究竟是什么呢?怎么能让人这么难过。
闭上眼,季善眼前依旧是周景川失落的模样,季善一咬嘴唇,心一横,手握住门把手,正打算出去,偏偏这时候周小宝哭了。
季善的注意力被儿子夺走,她赶紧将小宝抱起来,护在怀里,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乖哦,不哭不哭,妈妈在这里。”
周景川听到屋子里的动静,立即站起身,推门进入房间。
“怎么了?”
季善皱皱眉,“哭了。忽然就哭了。”
周景川将周小宝从季善怀里接过来,旋而抬起头,凝视着季善,“你先睡,我守着他。”
季善摇头。
周景川知道她担心孩子,也没逼着她去睡。
他将儿子放在床上,解开他身上的小衣服,果真发现小东西拉裤子了。
季善第一次当妈妈,第一次见到小孩……这个样子……
“我要怎么做?”季善皱巴着脸,不知道该把手放在哪里。
周景川:“去沙发坐着。”
“哦。”季善乖乖地过去了。
坐在沙发上,季善就瞧着周景川还算比较熟练地给给小宝清洗了小屁屁,又给他重新盖上小薄毯。
季善凝望着周景川宽厚的脊背,那种踏实感,又重新归于心间。
“嗷嗷嗷——”
季善猛地站起身,连忙凑过去,“怎么又哭了?”低头打开薄毯,她看了一眼,“没拉没尿啊。”季善弓着身,跟小宝距离很近,歪头看着周景川,不解地拧紧眉头,“怎么回……”
“事”字还未等说出口,季善感觉到有一股水流从下而上,冲击上来,呲到脸上。
季善怔了。
眼睛无辜地瞪得大大的,眸内水滋滋的,仿佛眨巴一下,就能掉眼泪,可怜巴巴又无辜。
周景川抽纸张给季善擦,安慰说,“童子尿,不脏。”见季善脸色越来越差,他皱了皱眉,声音软了点,“是我们的儿子,从你肚子里跑出来的。你可以理解成是你自己的……”
“周景川你好恶心!”季善一把扯过纸巾,恶狠狠瞪了周景川一眼,三两步去了卫生间。
周景川这就有点无辜了。
他觉得自己说得蛮有道理的。
躬身给儿子搞好卫生,他把小玩意抱起来。季善不在,他懒得费心思了,“老实点。”
只不过刚出生的小孩子懂什么,照哭不误,周景川语气不好,哭得更厉害。
周景川被哭得头疼,实在无奈,压低阴凉,软着声音说,“行了,不哭了。”
抱着小宝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小宝才停止哭声。
等周景川觉得可以了,他忽然觉得胸口有点凉,接着变得黏糊糊的,像是有东西在啃咬着他的……
周景川脸色大变,低头一看。果真!
季善从洗手间出来,入目便看到儿子咬着周景川的那个啥在……
“你有奶吗?”季善清咳,小声问了一句。
周景川脸色沉得要滴水了,“过来把这小鬼弄走!”
季善顿时就将儿子刚才呲她一脸的事情忘得干干净净,甚至把这几天胸口郁结的气也都排出去了,她蹲在地上,捂着肚子笑。
周景川满脸一言难尽,“周子谦!”
小孩懂什么,凭借本性去找奶喝,喝不到就使劲吸,吸得周景川脸色黑得跟修罗似的。
“季善!”
季善依稀看到周景川额头的冷汗,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又噗嗤一声笑出来,“你感受感受呗。”
周景川硬着头皮,“我只想感受你。不想感受这个小鬼!”
“……”这句话后,屋子里一片安静。季善凝视着周景川,脸色轰隆一下就红透了。
周景川重点在后半句,前半句他也不知怎么就说出口,干咳道,“赶紧过来弄走。”
“哦哦。”季善直起身,走过去拍拍儿子的后背,笑说,“快吐出来,这是不出水的。”
“乱说什么?”周景川回来后换了一件衬衫,衬衫的扣子被儿子拱开,如今亮在季善面前,他耳根泛红。
季善仰头瞥了他一眼,“本就如此,我又没说谎话。不然你以后喂他好了。”
周景川被堵得说不出话。
季善将儿子松开嘴后,抱着儿子上了床。知晓这家伙是饿了,背对着周景川,撩开外套,给小家伙喂奶。
周景川将季善背对他的动作看在眼里,眉头一锁。他重新拢住手,定定地望着季善的背影。
……
翌日,大年初三,一大早,天空中便飘落下洋洋洒洒的雪片。
季善还没睡醒,隐约听到周景川出了病房去打电话。
迷迷糊糊她撩开点眼缝,“怎么了吗?”
周景川帮她把被子向上扯了扯,“没事,再睡会。”
季善没多想,接着睡了。
周景川这才出了门,他拧紧眉头,去了医院五楼。
温澜太太见他过来,立即站起身。她一边掉着眼泪,一边拍打周景川的胸口,“你知不知道昊昊差点死了,联系了你一晚上,怎么联系不上,你去哪儿了!你现在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不把你大哥的孩子当回事了吗!”
温澜太太歇斯底里,眼泪不断往下掉。周景川眉目冰冷,他抓住温澜太太的手,“够了。这是医院,要闹回去闹。”
温澜太太被周景川冰冷的语气吓了一跳,继而不敢置信地抬头盯着周景川,“你……你……”
周景川目光落在站在一旁默默掉眼泪的白子颜身上,他眯起双眸,审视地打量着她。
白子颜心里咯噔一跳,她将眼泪抹去,“怎么了景川?”
周景川开口,“周昊怎么回事,怎么忽然犯病了。”
“我也不知道。”白子颜默默掉着眼泪,她吸了口气,“晚上我跟妈聊了天上楼,就发现昊昊不对劲,等我洗完澡,他就……躺在病床没有呼吸了。”
“刺啦——”这时病房的门被打开。
周景川转身看向出来的医生。
医生摘下口罩,“要尽快找到合适匹配的骨髓。”
周景川点点头。
等温澜太太去问情况时,周景川背对着他们,给国外一位挚友打了电话,“有消息吗?前阵子让你帮我留意的那件事。”
白子颜表面上在问医生情况,实则余光始终落在周景川身上。
暗处,她缓缓握住拳头,眼中飞快闪过计谋。
等周景川挂断电话,温澜太太也大致了解完情况。她连忙问周景川,“有合适的骨髓吗?”
周景川沉声说,“有消息,但对方不同意捐献,我这几天出国。”撂下这句话,他抬脚离开。
白子颜同温澜太太笑,笑出眼泪,“妈,您听到了吗?太好了。”
温澜太太双手合十,“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她闭上眼睛,眼泪默默地往下掉。
白子颜见温澜太太闭着眼,她即刻凌厉地看向出来的主治医生,同医生使了个眼色。
那名医生会意到,忙说,“太太,有句话我想,我有必要提醒您。”
温澜太太睁开眼,眉头皱起,“有话直说。”
“是这样的,小少爷情况不容乐观。他还有什么亲属吗?都试试看吧,我怕孩子挨不过周总出国再回来的时间。”
温澜太太:“你说什么?”
白子颜也装出一副恐慌的模样,“医生,您在开什么玩笑。”
……
季善迷迷糊糊睁开眼,她下意识去摸床边。
发现床边空荡荡的。
儿子呢?
季善的瞌睡虫都消散了,她腾身而起,坐在床头,“小宝!”
四处张望,目光最终聚集在沙发上抱着小宝的温峥嵘身上。
季善把衣服拢好,“小舅舅?”
温峥嵘睨了她一眼,“大惊小怪。”
季善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温峥嵘把小宝哄睡,放回季善身旁。
他拖了把椅子,放在季善的床边,翘着二郎腿,懒散地倚靠在椅背上,“我接下来说的话,不是玩笑,很认真,你仔细听着。”
季善的目光从儿子身上转移到温峥嵘身上,“您说。”
温峥嵘盯着季善的眼,“转过年,季家就会全部转移到我手里。我也知道,你暗中考了研,成绩虽然没出,但我知道你的能力,可以出国去你想去的学校。”
季善脸色微变,考研的事情她谁都不曾说过。
“您调查我。”季善笃定道,话中带有不悦。
温峥嵘:“周景川跟戏子炒成这副模样,让你早产,你别告诉我,你还想留在他身边,温家的孩子没这么贱。”
季善:“您查我。”
温峥嵘被季善这副脾气,气得胸口发堵,“季善,你别给我牵扯别的话题。”他站起身,扣住季善的手腕,“收拾收拾,跟我走。”
季善挣脱开,低着头,“小舅舅,我已经长大了,能决定自己的事情。”
“季善!”温峥嵘眼眶里满是红血丝,他从顾之衡那里得知季善早产,运用身边所有的势力才知道季善早产的大致原因,他整宿没睡,就想着该如何从周景川这里带季善走,可到头来,他成了最可笑的,“你能决定?你能决定就不会是现在这副圣痕累累的模样!”
温峥嵘手指着季善的脸,“你找个镜子照照自己的脸,脸色难看得像个鬼。你在坚持什么,你摸着自己的心,好好问问你自己,周景川到底爱不爱你,就算爱,你能占几分?那个戏子占几分?他的事业他的父母他整个周家又占了多少,不要等到你彻底后悔的时候再离开,那时候晚了!”
季善抓着身下的床单,将床单抓得皱皱巴巴。
她胸口发堵,憋得喘不过气。
温峥嵘放缓了语气,“小小,跟舅舅走吧,周家乱七八糟,深不可测,不仅你会受伤害,孩子过得也不会快乐。”
季善眼前晃过周景川精心照顾她和小宝的模样,她咬住嘴唇,使劲握着手。
温峥嵘红着眼,“小小,我不会让孩子没有爸爸。”他哑着声,谆谆善诱,“我会把他当成我的孩子,像当初保护你一样保护他。所有的一切都不用你担心,跟舅舅走吧。”
季善抬起头,被温峥嵘眼睛里的红刺得眼眶升起雾气。
温峥嵘抬手,宽厚的手掌放在季善的头顶,“我不求你的感情,只求你平平安安,一生顺遂,做我快乐放肆的外甥女。你被周景川伤一次,就在我心上划一刀,算你可怜可怜我这个孤寡老人,好不好?”说到最后,温峥嵘言语有点无力,嗓音沙哑。
门外。
周景川同样红着眼。
季善始终不回答,他的心便始终浮在空中,无法安放。
他如同自虐,不开门,静默地站在门外,等待季善一句回复。
屋内,温峥嵘眼睛里的感情太深,季善被他吓了一跳。她以为,那段罪孽的感情温峥嵘早就走出去了,不想……
她连忙跟峥嵘拉开距离,方才那一丁点的浮动被她敛住,坚定地说,“小舅舅,我不走。”
温峥嵘眼中浮现细碎的刺痛,“季善,走不走?”他目不转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季善。
季善别开脸,“不走。”
温峥嵘喉头上下一滚,嘴里充溢苦涩,他自嘲地笑,“你特么就是一条白眼狼,我守了你大半辈子,赶不上周景川跟你一年。”
屋外,周景川嘴角忽生笑意,他的笑很淡,却是实实在在的愉悦,打心底里开心。轻轻扯动嘴角,嘴角有一点点几乎看不到的小酒窝。
但这抹笑很快就散去了,透过窗户玻璃,他冷冽的目光落在温峥嵘的后脑勺。下一刻,推开门。
“温先生想带我的妻子儿子去哪儿?”
温峥嵘听到这道刺耳的声音,额头上当即暴起青筋。他眯起眼,双手交握,转瞬间,凌厉地转身,抬起拳头朝周景川的脸上打。
温峥嵘部队出身,从小接受温老爷子的教育,不比周景川差,甚至可以用势均力敌来形容。
所以,在周景川没躲的情况下,他这一拳打在周景川脸上,周景川皱了皱眉,不过倒也没出声。
温峥嵘满腔恨意,他扯住周景川的衣领,“动手!”
季善脸色发白,“你们别打!”
温峥嵘没管季善,沉着脸,“别在季善面前当什么好人,是男人就给我动手。我告诉你周景川,老子今天明明白白的告诉你,鬼才想做什么舅舅,我跟季善屁关系没有,我爱她,你不动手,就等着老子给你戴绿帽子。”
周景川额头上迸起青筋,手背上也暴起一条条青色的筋骨。一双漆黑的深眸不带情绪,他缓缓地握住拳头。
温峥嵘笑,“怎么,就允许你给季善戴绿帽子,不准季善给你戴吗?你特么不就仗着我温家全部不在临城钻了个空子吗?你算什么东西给她这些气受!”
温峥嵘抬起手,一拳打在周景川另一边脸上。
“还手!”这次,周景川依旧没有还手,温峥嵘脸色发紫,“还手!”
周景川的手逐渐松开,“舅舅教训得是。”他一把抹去嘴角的血迹,眉目清隽,“这该我受着,一个丈夫让妻子遭受那晚的委屈,这两拳不够。”
温峥嵘心在刺痛,周景川舅舅二字,是在他心上扎刀子。
“你找死!”
床上,小宝在哭。床下,两个人针锋相对。周景川嘴角带血,他手臂上的伤口也被扯开,一滴滴血往地上掉。
季善抱着儿子,小心翼翼地捂住儿子的耳朵,她怒斥,“够了,够了!”
她赤着脚下来,脸上布满泪痕,哀求着,“别打了,你们别打了。”
温峥嵘看着她,“跟我走。”
季善一边抱着孩子,轻拍他的后背,一边哽咽道,“小舅舅,我不会的。”
温峥嵘紧握的手,忽的松开,身上的力气宛若被人抽离,无力地扯了扯嘴角,“你就是这样,不被伤个遍体鳞伤不放弃。”
周景川取来拖鞋,扔在季善面前。
季善没有迟疑地穿上,然后抬起头,“小舅舅,我长大了,可以自己做决定了。”
温峥嵘并非在心痛季善的回答,他痛心的是季善跟周景川之间无声的默契。
他想啊,这么多年,他是真的错了,他不该离开她去部队,该陪她长大,让她在自己身边长大。不然,她该在他的身边,他一点点改变她的想法,缠着她,她心软,渴望阳光和温暖,一定会成为他的妻子。而不是现在,他拥有了被季家夺走的一切,失去了她。
颓然地拎着西服,他深深看了季善一眼,点点头,“好。”
转身,眯起眸子睨着周景川,“你敢再让她受委屈,我拼死也不放过你。她有家人,她只要认我一天做舅舅,就算我再不想当,我也是他最牢固的依靠。”笑了下,他又说,“别以为季善不走是舍不得你,你可以问问她究竟是舍不得你,还是怕我心不死,坏了我的名声。”
撂下这句话,他阔步离开病房。
当他离开后,小宝也不哭了,季善脚下发软。
周景川看似无异,将小宝从季善怀里接走,放在婴儿车里。
但下一刻,他三两步重新回到季善面前。
他凝视着季善婆娑的泪眼,一抹惊慌在心头掠过。
将季善抵在墙壁上,他将人箍在墙壁和自己的胸膛之间,无限拉近与季善的距离,却又捂住季善的眼睛,在她耳畔沉沉开口,“你别被他感动,他能做的,我都能。季善,我也……”
他脸上有刺痛、有难过、有害怕,眼睛里满是深情。
声音早已发颤,许久,他同样闭上眼睛,“我也爱你。”
他喉头滚动,“你不仅是我的爱人,也是我的光。”你若松了手,我就下地狱了。
喉头那句话,他没说。
他沉浸在黑暗中,季善的呼吸,季善曾经对他说过的话,逐渐变成一道光穿透进来。他闭着眼,脑海里浮现季善的笑,季善撒娇时的娇嗔,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对这个世界的希望,也是这个世界给他的希望。
周景川从小到大便被教育隐藏自己的内心,同时,不能被人看到他的害怕和惊慌。
可这次,他缓缓松开季善的眼,又逐渐睁开眼。
将自己的脆弱和感情摊开给季善看,与此,也亮出自己的心,给季善看,也给他自己看,“季善,你别怕我,别后退,我可以一点点改。”周景川声音发颤,“就再给我一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