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极点了点头,哽咽道:“朕准了。”
一旁的白芷更是已泪如雨下,啜泣道:“公主……”
完琦此时竟嫣然一笑,说道:“那女儿便放心了,只是希望父皇不要太记恨我才是。”
见爱女现出了回光返照之象,皇太极不由得大惊,连忙说道:“不,朕现下便已不记恨你了!”
可惜的是,皇太极的话音方落,完琦便已永远的阖上了双目。
王胜用力揉了几下眼睛,方才对皇太极拱了拱手,随即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见皇太极抱着完琦的尸身良久不语,依博丹试探着劝道:“温慧公主已逝,还请皇上爱惜龙体,勿要太过悲伤。”
皇太极摆了摆手,转头说道:“白芷,方才朕已准了温慧公主所求,许你一个好去处,今后无论是宫中任何职务,还是即刻出宫,朕都任你选择。”
白芷望了望完琦苍白的面庞,含泪道:“谢主隆恩,不过奴婢已习惯了陪伴公主的日子,今后只想为她守陵。”
皇太极点了点头,叹道:“倒还是个忠心的。”过了片刻,皇太极唤道:“月苍狼。”
月苍狼应道:“小人在。”
皇太极道:“刘家庄外,有一片柳林,风景还算秀美,既然完琦这般钟意陆天行,便将她葬在心上人的家宅左近吧。”
月苍狼躬身道:“小人领命。”
皇太极又道:“此间只有你等知晓完琦公主过身之事,回去后绝不可对旁人提及半句,以免走漏消息,引起袁崇焕的怀疑。”
众人一齐道:“奴才遵命!”
就在完琦香消玉殒之时,已数日不眠不休的平等,也终于赶到了距离盖州城不过二十里开外的明军大营,将陆天行所写就的书信,交予了伐清经略使、蓟辽督师、新任兵部尚书袁崇焕。
袁崇焕看后悚然一惊,感叹道:“我见盖州城防外松内紧,便担心有诈,只是圣上已下了催战的圣旨,这才不得不率军前来,亏得这两日因粮草未到而未能攻城,否则定然会中了皇太极的奸计。”
平等点了点头,拱手道:“书信既已带到,在下便要回去向我家少爷复命了。”
见其眼中布满血丝,唇干舌燥,显然这几日吃了不少苦头,袁崇焕劝道:“壮士不如先用些饭食,休息一阵再行折返吧。”
平等道:“多谢袁督师好意,只是我家少爷十分挂念督师及数万将士的安危,在下早回去一刻,少爷便可早一刻安心。”
袁崇焕拱手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再行挽留,壮士慢行。”
待得平等走后,袁崇焕的长子袁志诚,甚是惋惜的叹了口气,摇头道:“就连思恩侯的一个家仆,都能这般了得,这般忠心,皇上却对思恩侯弃而不用,当真是煮鹤焚琴,暴殄天物。”
袁崇焕道:“你懂甚么,正因如此,圣上才不敢再用思恩侯。”
袁志诚不解道:“不知父亲此言何意?”
袁崇焕道:“思恩侯的家仆尚且如此了得,思恩侯本人,又是何等的可怕?”
袁志诚略一思索,叹道:“父亲所言甚是,毕竟皇太极留守盛京,而由扬古利冒名出征朝鲜之事,是何等的隐秘,无论是我们的哨探,还是朝廷安插在盛京城的暗探,都没有得到任何消息,可思恩侯这样一个已经辞官之人,却依旧能够及时探听到此事,即便是我等,尚且难免会对此感到惊讶,更遑论是今上那样的多疑之君?”
袁崇焕皱眉道:“慎言,当今圣上,也是你我能够指摘的么?”
袁志诚拱手道:“父亲放心,若非在您面前,孩儿又岂敢说出此等言语。”顿了顿,袁志诚又问道:“父亲打算如何应对现下之局面?”
袁崇焕道:“还能如何,即刻撤军便是。”
袁志诚惊道:“怎可如此,且不论毛文龙那厮近日里已对父亲的拖延不前颇有微词,单说皇上刚刚下的那道催战的圣旨,难道您打算只用思恩侯的一面之词,来应对毛文龙以及前来督战的钦差么?”
袁崇焕道:“思恩侯的消息,定然不会有假,事已至此,纵然圣上怪罪,为父也只得撤军了。”
袁志诚眼中光芒一闪,问道:“倘若思恩侯并未遣人送来消息,又当如何?”
袁崇焕道:“诚儿此言何意?”
袁志诚道:“父亲是否还记得,那个锦衣卫百户关勇?”
听闻此言,袁崇焕顿时皱起了眉头,尽管此间并无外人,这位生性谨慎的大明儒帅还是不由看了看左右,沉声道:“自然记得。”
袁志诚也压低了声音说道:“当时福王叛军克邯郸、破衡水,一路高歌猛进,兵锋直指京城,惊得当今天子派出了多名锦衣卫,前来寻找父亲求援,其中,就有关勇这个被您亲自射杀的锦衣卫百户。”
袁崇焕问道:“你想让为父如法炮制,再将方才那人斩杀?”
袁志诚道:“正是,不过那人武艺高强,如若贸然出手,被其逃脱,事情反而要遭,因此父亲最好请岳总教头出马,最后再伪装成遭遇八旗军,不幸遇袭身亡便是。”
袁崇焕不动声色的说道:“说下去。”
袁志诚道:“如此一来,父亲便从未见过思恩侯的信使,更无从得知皇太极留守盛京城的消息。”
袁崇焕道:“你打算让毛文龙来做这替死鬼?”
袁志诚颔首道:“不错,毛文龙为人骄恣,行事枉法,平日里坐拥皮岛,拥兵自重,百姓们私下里都称他作海外天子,这也就罢了,可这厮近来不但利用皮岛马市,私自与后金互市,而且还屡屡同父亲作对,此次奉旨出征辽东,他更是多次同您明争暗斗,竟然还上书天子,指摘您畏战不前,这才引来钦差带着催战的圣旨而来。”
袁崇焕问道:“因此诚儿便打算让为父顺水推舟,装作毫不知情,再令毛文龙带着他的东江军攻打盖州,如此一来,就算损兵折将,圣上也无话可说,毕竟,上书弹劾为父怯战的是毛文龙,而下旨催战者,更是天子本人,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