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中午时分,韩薇儿和秋月才疲惫不堪的回到避风小筑。
既已承诺了要接手管理天雍城的十八家店铺,所以吃过早饭,韩薇儿叫上秋月,就开始了挨家探访。
由于威胁到韩薇儿的安全隐患已除,且如影要随着云非月去虎骁营,所以他特意另指派了一个专车司机,叫于闲。二十多岁的年纪,有着健康的小麦色肌肤,精神帅气,却又干净内敛,看着就比较舒服的一个人。只是这个名字有点那个啥,韩薇儿心中暗忖,也不知道他父母是怎么想的,竟能想到这么特别、有个性的名字,实在是令人佩服。
“不行了,累死本小姐了。”韩薇儿一屁股瘫坐在水池边的矮脚圈椅里,有气无力的喘着粗气。
一上午,只走完了三家,下午打算再走三家。按这速度,十八家全走下来,得整整三天!还只是和店铺里的掌柜们打个招呼,简单的询问一下基本情况,要是仔细了解,那就不知道得用多长时间了!
现在她终于体味到,那些企业大佬们每天只有几个小时睡眠时间的苦楚了。这样看来,家业太大,好像也是件很痛苦的事儿!
正是中午进餐时间,店里包厢坐满了客人,喧嚣吵闹着推杯换盏。
“王妃,厨房师傅新做的桂花糕,你先垫垫肚子。”秋月笑意盈盈的从厨房端着一个天青色瓷盘出来,另一只手里端着一杯刚沏好的菊花茶。
“还是小秋月懂我。”韩薇儿抄手拿起一块桂花糕整块就塞进了嘴里。这半天下来,是又累又饿又渴,感觉整个身体都快被掏空了。
“若汐姐!”楼上传来一声高声召唤。
韩薇儿感觉声音有些熟悉,循声抬眸往楼上看去,只见楼上的“青青子妗”包厢里探出个大脑袋,仔细定睛一看,竟然是孙小胖。
韩薇儿站起身,由于嘴里还塞得满满的桂花糕,也说不出话来,只能冲他笑着挥了挥手,算是回应。
自与林暮然决斗那日后,还没再见过孙小胖。依他那天那种伤心欲绝的行止可以看得出来,他虽外表看着笨拙了一些,却也至情至性。
随着孙小胖的那一声高唤,本来热闹非凡的避风小筑瞬间鸦雀无声,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齐唰唰往水池边的韩薇儿身上汇聚。
韩薇儿努力把嘴里的桂花糕吞咽了下去,又拿起手边的菊花茶喝了一大口,才惊觉场面似乎有点非同寻常。她抬起水眸向四周瞄了一眼,见大家全都目不转睛的注视着自己,一言不发,也分辨不出那些目光里闪烁着的是善意还是恶意,一时之间不知所措,呆怔在原地。
“若汐姐,你上来呀!”孙小胖挥着手招呼。
“好,我马上来。”韩薇儿这才回过神来。如芒在背的感觉实在令人窒息!她逃也似的往楼上小跑去。
大厅里的那些食客也纷纷反应过来,各自又恢复了常态。转瞬整个避风小筑又喧腾热闹起来。
“若汐姐。”看到韩薇儿出现在面前,孙小胖轻笑着喊了一声。
“都坐,不要这么拘谨。”瞄到坐在孙小胖对面的韩白亦也要起身,韩薇儿紧忙热络的招呼道,顺势在孙小胖身旁坐了下来。
就十几天的功夫未见,今日乍一见到孙小胖,惊见他瘦削了很多。原本圆鼓鼓的胖脸,竟然棱角分明起来,变成了和孙月漓一样的长脸;原本胖胀成一条缝的细长小眼,竟也变大了不少。
“孙公子,你怎么瘦了这么多?”韩薇儿秀眉微蹙着惊讶问道。她对孙小胖一直比较有好感。孙小胖虽和孙月漓是同胞姐弟,确没有孙月漓的娇纵跋扈,反而多出些敦厚可爱。
“若汐姐,你也知道的,我家里最近发生了不少事儿,以致于我连日来寝食难安,自是清减了不少。本来我爹和我二姐才刚刚入土为安不几日,按理来说,我是不应该出来喝酒的,奈何韩公子盛情,非得要拉我出来散散心。”孙小胖虽语气平淡,但眼角眉梢都漾着挥之不去的浓浓忧郁。
还没待韩薇儿开口,坐在对面的韩白亦眼中闪着一抹笑谑,言轻语快的悠悠先开了口:“我也是看孙公子连日来太烦闷,所以才特意要拉他出来散散心,他却非得要来避风小筑。”
看到孙小胖清瘦的面庞上,往日如稚子般的灿笑已如昨日黄花,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丝毫印迹可寻,韩薇儿心中泛起n多同情。
本来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家公子哥,只几日时间,痛失父亲、姐姐两位亲人,还有心底的那份挚爱,这种打击绝非一般人可以承受。更何况,从此以后,作为家里唯一的男孩儿,他自是要担起家里的重担,再也不可能有以前那种无忧无虑的生活了。
“孙公子,你也不要太过忧虑了。人这一生哪有万事顺遂的?只有经历过一些事情,人才能真正的长大。”韩薇儿波光水眸透着稳重成熟,一脸认真的沉静劝慰。
其实那天林暮然的话,她听得清清楚楚。孙世明竟然灭人家满门,上至六十岁老妪,下到五岁稚子,一个都没放过,可见不是一般的狠毒之人,这样的人,死就死吧,还免得再为祸人间;至于孙月漓,虽并非十恶不赦之人,但与其那样惨痛的活着,真的不如死了干脆。但话不能这样说吧,毕竟都是孙小胖的血脉至亲,要是这样直接讲出来,也不是有智商的人干的事儿啊!
“若汐姐,我也懂得这个道理。但是突如其来一下发生了这么多的大事,我感觉天都塌了一般,一时之间实在难以接受。以前家里诸事,哪里轮得到我操心,我只管开心就好。没想到现在全都落在了我的肩上,真心感觉有点应付不来。”孙小胖略显苍白的脸颊浮着明显的凄楚,暗灰眸光似蒙着一层雾气,喑哑的声音似从心底最深处幽缓逸出,干涩无力。
“慢慢来,姐姐相信你一定能行的。你要尽快振作起来,你母亲还等着你照顾。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她比你更悲痛。所以你一定要在这样关键的时刻,把家里的担子挑起来!”韩薇儿脑海中浮起那个有个弯弯笑眼的孙夫人,那样柔婉的性子,在痛失了丈夫和女儿的双重打击下,不知道得脆弱成什么样子。
“嗯,若汐姐,你说得对,我娘以后还得我来照顾!我一定要尽快振作起来。”孙小胖强扯出一抹笑,迎对上韩薇儿水眸中的坚定,暗灰眸底徐徐泛起些许坚韧。
“我现在才知道孙公子为什么非得来避风小筑了。康王妃不仅喂药喂得好,帮人排解心事也是一等好手!真是仙子一般的人物,绝非凡间世俗女子!”韩白亦清亮眸光闪烁,唇角勾着轻笑。
“不是,怎么喂药的事儿你也知道?”韩薇儿心头一惊,惊讶的话脱口而出。
“不是我知道,而是全天雍城的人都知道!我想现在天雍国的子民应该都知道了!”韩白亦语气笃定的应道。
emm~怪不得刚才那些食客一听到自己的名字,全都齐眸给自己行注目礼,原来自己无意中又红爆天雍城了呀!想想自己生活的时代,某些人为了红,不是胸口碎大石,就是生吞活八爪,要么就是裤子里放鞭炮,……可以说无所不用其极,就差在脑门贴上“俺出自三星堆”了!
韩薇儿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她万万没想到,这样的一点点小事而已,竟然这么快就传到了外面。听韩白亦的意思,差不多妇孺皆知,也不知道那些人怎么想自己。好歹自己也是个姑娘家,这要是被大家看成什么不知羞耻之类的,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若汐姐,你别介意。我们大家从心里都很佩服你。如果换作一般的女子,都想不到这样做。你不仅想到了,还做到了,所以康王爷才能醒转。你看,我爹和康王爷生了一样的病,我爹就离世了。如果没有你那样做,康王爷又怎么会安然无恙?”孙小胖面容沉静的正色道。
“没错,我们绝没有看轻康王妃的意思。反而大家都对康王妃心生敬服,都想着娶妻当娶康王妃这样的奇女子。可惜没有第二个你呀。”韩白亦说着话,眸光越来越暗,端起面前的小酒杯,仰头干了杯中的酒,重重放下手中的杯子,暗意幽幽的一声长叹:“哎——孙公子的心中是释怀了,可是我的心事还郁结着。”
韩薇儿听到孙小胖和韩白亦宽慰的话,脸色才舒缓过来。可是他的一声叹息,却又令她面色一怔,一脸惊诧的望着他:“韩公子怎么还能心事郁结?我听说,皇上他老人家把毓婉赐婚给韩公子,这样的大好事儿,怎么还有郁结之说?”
韩白亦深沉的面色和百无聊赖的语气皆是认真的,怎么看都不像是故作姿态的样子。
“就是因为被赐婚了所以才郁结呀。下个月十六就要大婚了,可是我明明还不想娶妻。一旦真的成婚了,那岂不是失去了很多自由和乐趣?”韩白亦剑眉微蹙的闷声回道。语气中有着满满的抗拒和无奈。
“这么快?”韩薇儿失声惊问。前两天才赐婚,不到一个月就要结婚!天哪,这是由普通列车提升到动车的速度吧?!
“对呀,我也觉得太快了。可是没办法,我奶奶卧病在床,她老人家想早点看到我成婚,并且成婚是件大喜事,刚好可以给我奶奶冲冲喜。”韩白亦风清云淡的口气,就像说着一件极其稀松平常的事儿。
韩薇儿被他的话彻底震住了,竟无言以对。不禁从心底对毓婉感到疼惜。那样一个温婉娇柔、心思细腻的小女子,原本只是心中向往着平王爷慕容轩,应该是感到没有希望,所以才选择了放手,但没想到本来应该是浓情蜜意的婚礼,却只被当作冲喜的手段。如果毓婉知道了真相,不知道她那颗脆弱的玻璃心,会碎裂成几千几万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