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的阴沉,层层霸道的彤云也终于厌倦了争夺这天空的角逐,渐渐的从天边开始消散,唯留下丝丝缕缕如丝带般的云翳依旧缠绕在那一轮含羞代涩的朝阳的脸上。
“秋思,拿杯茶来!”洛雨亭幽幽的说道,但他的人却依旧留恋的躺在那舒服宽大的床上,一手紧紧捏着自己隐隐发痛的额头,一对宛如蝶翼的睫毛依旧轻轻的闭着,一夜的宿醉让他睡的难得的沉,但这晨起却令他格外的难受。
一道令人炫目的阳光随着那被轻轻撩起的纱帐射到了洛雨亭满是绯红色的脸上,使得他的睫毛微微动了动,宛如一对展翅欲飞的黑色蝴蝶,但他却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依旧没有睁开那双清眸,而是从锦被里伸出了一只手接过了那杯递过来的清香四溢的雨前龙井,稍稍起身侧着头浅浅的喝了一口,便又递了回去,依旧微颦着眉宇躺在床上。此时,洛雨亭心中一直都在不停的暗暗骂着姬飞风那个无良的浑蛋,昨夜故意挑动自己喝酒,而且还是这样的毫不截至的酗酒,使得昨夜自己不但耽误了好多事情,而且似乎自己还是被那个不怀好意的家伙半抱半拖着送回来的,实在是丢人啊!
看着床上洛雨亭那微显苍白的脸上那抹极不自然的绯红色,以及那淡淡的痛苦,一双香软的玉手已轻轻的按在了他的鬓间。顿时一股少女指尖肌肤特有的香嫩和柔软使得洛雨亭心头猛的一惊,那残留的醉意便完全消失了,陡然变色的脸一阵怒色,一双瞬间打开的清眸里微微闪出一丝寒光,“秋思,放肆!”洛雨亭几乎是霍然暴怒着拨开了那按在自己头上的玉手,他实在没想到一直乖巧懂事的秋思竟然会如此胆大妄为,不经自己允许就触碰自己。可当他微显模糊的眼睛看清那个被自己吓呆了的人儿时,他的脸瞬间流露出一丝愧疚,但有瞬间变得无比冷漠。
“怎么会是你?秋思呢?”洛雨亭冷声说道,并强撑着依旧有些酥软的身体从床上坐了起来,轻轻的斜靠在了床上的一个锦垫上,一头微微有些散乱的长发宛如一挂乌黑发亮的瀑布自他的肩背上倾泄下来,随意的披散在了他洁白的亵衣上。
看着瞬间就将目光从自己身上移开的洛雨亭那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唐婉儿微微发红的脸上一阵痛苦的扭曲,但却极快的恢复了清新俏丽的笑容,一双留恋在洛雨亭身上的美目中满是无限的爱恋,柔声说道:“雨亭哥哥,秋思去给你端参汤了!我听到你要喝茶,就帮你倒了!怎么样,你觉得好些了吗?头是不是还很疼啊?”
“我没什么!你来了多长时间了?”洛雨亭冷声说道,脸上依旧没有一丝表情,但那双平视着前方的清眸却不由自主的偷偷看了看唐婉儿那美丽但又微显憔悴的脸,心头竟然微微生出一丝不忍和心疼。这个傻瓜不会是一夜未睡吧?要不怎么会如此憔悴,就连那双灵动俏皮的眼睛都满是血丝。
“昨夜,我在这里陪秋思说话,正巧碰上飞风送你回来!我看你醉的太厉害了,就怕秋思一个人忙不过来,就留下了!帮她照顾你!不过雨亭哥哥,你放心,我一点都不觉得累!”唐婉儿柔声说道,看着洛雨亭的眼睛满是柔情,脸上满是翩飞的红霞。一想起昨夜自己竟然能有机会那样陪在他身边,他不但没有赶自己走,反而竟然还那样温柔的呼唤着自己的名字,自己就欣喜若狂。唐婉儿虽然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洛雨亭会突然对自己冷若冰霜,但从昨夜他酒醉后的梦呓中那由衷的呼唤,她就知道洛雨亭心中一直都有自己,而且自己已在他的心中扎了根,虽然她不敢确定那种感情是不是像自己那样刻骨铭心,但她能确定他对自己一定也难以割舍,否则他昨夜绝不会那样深情的喊着自己的名字。就为了这个自己做什么都甘心,付出什么都愿意。
“多谢了!”洛雨亭心中虽然满是暖意,但脸上依旧没有一丝动容,且根本没有理会那简直能融化冰雪的目光,一双依旧平视的清眸中没有一丝涟漪,一只手又轻轻捏捏了自己只要稍稍一动就几乎要裂开一般剧痛的额头,冰冷的语气中流露出一丝厌烦和不屑:“婉儿,你昨夜辛苦了,我现在也没什么事了!你就请回吧!有秋思和寒雨在这里,你就放心吧!再说我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呢!”
“我没什么,雨亭哥哥,我真的一点都不累!雨亭哥哥,你让我留下来帮忙照顾你好吗?”唐婉儿焦急的轻声喊道,并一把拉住了洛雨亭那只放在床边的手。
“唐姑娘,请你自重!”洛雨亭的声音如冰似霜,而他看向唐婉儿的目光简直就如同千年冰山上飘下来的雪花一般冷的刺骨,同时他已毫不犹豫的抽出了自己的那只手。
“雨亭哥哥!你——”看着洛雨亭那几乎能将自己的心冻成冰块的目光,唐婉儿的脸已变得苍白如同宣纸,心更是痛得如同滴血,一滴滴比水晶更晶莹的泪珠已不由自主的从她白嫩光滑的脸上滚落了下来。
看着唐婉儿那伤心欲绝的样子,洛雨亭的心猛的一阵挛缩,直疼的他胸口瞬间开始了隐隐的闷痛,但他却生生的忍住了,脸上反而只是淡淡的一笑,语气也越发的鄙夷无情:“唐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啊!先不说我还没有死呢!即使我真的死了,坐在这里哭我的恐怕也还轮不到你唐大小姐呢吧!”
听到洛雨亭那绝情绝义的话,唐婉儿颤抖着的嘴唇根本说不出一句话来,青春靓丽的脸早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眼中的泪珠更是如绝了堤坝的洪水般涌了出来。唐婉儿就觉着自己的一颗心几乎是瞬间被碾成了齑粉一般,使她根本就感觉不到什么是疼痛,直觉的心中一片绝望的空白,空白到她都不知道此刻自己是不是还活着。
“亭哥哥,你太过分了!”佳儿愤怒的声音脆生生的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同时她俏生生的小脸已因愤怒而完全变得通红。
“婉儿姐姐,你别伤心了!咱们别理他!走,我带你去找我曾祖母,让她为你做主,看怎么好好收拾他!”佳儿已跑到了唐婉儿身边,一把拉住了已哭得痴痴呆呆的唐婉儿的手臂,愤怒的喊道,同时一双又大又美的眼睛里满是怒火。佳儿实在没想到自己那一向温婉如玉的亭哥哥竟然会说出如此无情无义的话,一想起素日来唐婉儿对洛雨亭的那片无怨无悔的痴恋和付出,她简直就想扑上去一口咬死床上这个不知好歹的浑蛋亭哥哥。
“放肆,佳儿,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管我的事情!你当真不知道什么是天高地厚了吗?”洛雨亭冷笑着呵斥道,一道寒光闪烁的目光扫过了佳儿的脸,顿时令佳儿不由自主的一阵抽搐,气得通红的小脸立刻闪现出一丝恐惧,虽然眼中依旧满是怒火,但一张红嫩的小嘴却已紧紧的闭了起来。她虽然天不怕地不怕,但她却对自己这个完美的如同天神一般的亭哥哥有一种由衷的惧怕,怕的她几乎能从自己的梦中惊醒。
看到因愤怒和恐惧而微微发抖的佳儿,一直冷冷的站在卧房门口的西门风脸上已满是愤怒,同时他那双宛如明星般的眼睛已满是怒火,他才不管什么亭哥哥,什么天魔教教主呢!他绝不能让任何人在自己面前如此威逼恐吓她,所以他的双拳已紧紧的握了起来。
可就在西门风那虎虎生威的一拳就要击出时,他就觉的眼前一道夺目的寒光,他忙侧身躲过了那枚冰镖,可就在他还没站稳脚步时,就感觉到自己脖子上猛的一紧,他的整个人就被一只有力但微冷的手死死的按在了门框上。
“小子,这是我的家事,你最好少管!否则我就杀了你!”洛雨亭满是杀气的脸几乎是瞬间就出现在了距离西门风不到一个鼻尖的地方,而那冷酷无情的话更是一个字不差的传入了他的耳朵。这头愚蠢执拗的蠢牛还不是自己的妹夫呢!即使真有那么一天,也轮不到他插手自己的事情。哼!看来这匹野狼自己还真得好好敲打敲打,以免今后再跟着佳儿胡作非为。
西门风没有说话,但那双紧紧盯着洛雨亭的眼中虽然微微有几分惊讶,但却一点都没有惧怕。自己才不在乎这个人说什么呢,反正要是他敢再欺负她,自己还是会毫不犹豫的出手。
“亭哥哥,你要干什么!”佳儿的声音里满是担心和恐惧,几乎都有些发颤了,看着洛雨亭的目光中满是祈求和恐惧。她虽然知道洛雨亭不会真的杀了西门风,但她绝对相信洛雨亭说的出,就一定能做的到,一股从头发丝到脚底的恐惧使得她开始瑟瑟发抖。
“滚!”洛雨亭一把将手中的西门风推出去三尺远,而他的人已冷冷的转身走到了卧房那雕花红木圆桌旁坐了下来,并为自己悠悠的倒了一杯茶,浅浅的喝了起来,一双清眸静静的望着窗外那明媚的景色,而再不看其他任何人。
“婉儿姐姐!哼!”看着已哭得泣不成声的唐婉儿失魂落魄的夺门而出,佳儿狠狠的瞪了一眼冷若冰霜的洛雨亭,便一跺脚拉着依旧准备冲进来的西门风追了出去,再不看那优雅的喝着茶欣赏景色的人。
卧房外秀色可餐,景色怡人,但精美讲究的卧房内,洛雨亭已如一个没有骨头的布偶般,一边捂着嘴剧烈的咳嗽,一边痛苦的捂着胸口从那张镂空雕花的红木绣墩上跌落了下来。在铺着奢华柔软的地毯的地上,洛雨亭整个人几乎蜷缩成了一个虾米,苍白的吓人的脸上满是冷汗,但他依旧止不住自己的咳嗽,而且胸口的闷痛更是出奇的强烈,强烈的他只能一口口吐着鲜血,将自己手中的那丝洁白如雪的绢帕完完全全的染成了鲜红色,甚至他洁白的亵衣上也满是飞溅的血痕,但他依旧还是不能缓解一丝疼痛,反而生出一种越来越明显的濒死感,令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像一条将死的野狗一般在地上挣扎的洛雨亭只觉得眼前的一切越来越模糊,身体也越来越冷,甚至他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人气都在逐渐的消散。可就在这时,他竟然被人扶着坐在了地上,同时一股极柔和而温暖的气流从他后背涌入到他体内,令他瞬间几乎被憋成绛紫色的脸恢复成苍白,而后又渐渐的出现了一丝红润。
“月饼,你这又是何必呢?”看着虚弱无力的躺在床上,痛苦到了极点的洛雨亭,姬飞风帮他盖上了锦被,无奈的低声说道,眼中满是痛惜。这块不让人省心的冰心月饼,这不是自己作死吗?分明是自己心疼不舍的要命,反而还用刀子去捅人家的心,结果自己比人家伤得还厉害,真是活该!
脸上微微有了几分活气的洛雨亭,看着姬飞风勉强挤出一丝无奈的苦笑,低声说道:“浑蛋,真是什么事都满不住你!”但他话未说完就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胸口的剧痛也瞬间加剧了数倍,使得他又不由自主的将自己身体蜷缩成了一个虾米。但洛雨亭心中却并不后悔,因为他知道自己只有这样做才能保住唐婉儿的性命,才不至于让姚梦雪出手去伤害那个傻瓜,也只有这样才能让那袭洁白的月光远离自己这团血腥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