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兵带着军官们先跑之后,零星的步卒才开始出现在大营的北边,他们或跑或走,这些人无疑是老兵油子,能在感受到危险的第一时间就撒丫子跑路,而且啥也没带,只有这样轻装上阵才能把握最佳的逃跑时间,若是在逃亡前还思谋着带点吃的喝的或则是武器,那么多半是跑不成的。
张元彪看着缓慢接近的溃兵,不由自主给他们点了个赞。
临清军的栅栏还在绑扎,游骑兵的前哨警戒也在这个时候撤了回来,王树正带着一队人竖立在栅栏内,火铳都是上好弹药用碎丝绸堵住口,这样的火铳斜放在栅栏上也不会使得弹药流出。
“兄弟们,都是自己人,我们是青州左卫的,不要放箭,我们不去营垒啊。”最先过来的七个溃兵在官道上一边吆喝着,一边慢慢地走。
“你们过来。”张元彪站在栅栏后喊道:“这里有热水和大饼。”
那几个溃兵一听到这个,打了鸡血似地跑过来,在门口被披甲的武装辎重兵搜查后放入,一群游骑兵接过了这七人拉到张元彪身边,然后就是十几个刺刀对着他们,吓得这些溃兵浑身打颤。
“你们是哪只队伍?”张元彪一边问,一边让亲卫拿来开水与饼子。
几个溃兵捧着饼子与水嚎啕大哭,就把自己知道的情况开始一一说来。
听着这几人零零碎碎的消息,张元彪拼凑出来了大概的过程。
原来昨日下午,有一伙辽东兵前来投诚,一行也就二十余人,上头的大人很是高兴就全部收拾到了后边看管,哪知道半夜敌袭,一时间火箭齐发,整个营地都是一片大乱,被看管的那二十几个辽东悍卒空手就夺了看押军士的武器,里应外合,直接就把中军大帐给端了,到处都是喊杀声,冲过来的叛军到处放火,整个营地都是亮如白昼,那些垃圾卫所军哪见过这阵仗,别说打,就连跑路都不会了,面对着凶神恶煞地叛军只是往地上一跪或者胡乱地跑被人追上砍死。
眼见着远处的黑烟弥漫,陆陆续续又走来了一些溃兵,张元彪生怕再被人突袭,就派出白马义从也就是自己的亲卫在前边隔着老远给这些溃军喊话,让他们赶紧过了官道去大营的另一侧吃喝,在那边部署了一个炊事车,吃完喝完就用刺刀逼着进了新搭出来的一个栅栏中呆着。
临至中午,栅栏里已经有了百十号人,张元彪不敢留着这些人,就让李国藩分了一些炒面赶他们去莱州城呆着,但是溃兵里有能人,非要与张元彪见面求情。
“大人,咱们临清卫和青州左卫都是自己人啊。”老兵油子说。
“你这逃兵,还废话什么,说吧有啥事。”张元彪不耐烦地说:“军务繁忙,你们这些人吃饱了赶紧走就是,还墨迹啥。”
“大人啊,我们走到莱州城,那就是抛弃上官临阵逃脱,即便是免了一刀杀了,以后也要在军中穿箭游营,万一那叛军杀来,我等都是送死的人,到那时候真是完蛋了,不如大人先留下我们,给大人喂马做饭,给大人当敢死的先锋也行啊。”老兵油子说完就往地上一趴。
“背弃自己的袍泽上官,还能说出啥啊?”张元彪冷笑道:“现在怕回去被治罪,都这样了还能打前锋?你看我临清军没人是不是?此事不要再说了,你们拿着东西赶紧回莱州城,留在这里就是死战,没有好处的。”
那老兵油子也没啥说的,就被人架走了。不多时那些集中起来的溃军也被推走。
下午时分,一大堆的溃兵又哭喊而来,衣服上都是火烧的痕迹,在官道上极不自然地走动着,前边的几个一边走一边大声喊:“临清军的弟兄们,不要放箭啊。”
张元彪走到栅栏前瞄了几眼,觉得不太对劲,就问望楼上的游骑兵队长赵大云:“这些人怎么感觉怪怪的?”
“对的大人。”赵大云说:“是有些蹊跷。大人上来看看,我也说不上来。”
张元彪听完也走上望楼,这个所谓的望楼也不过是简易的瞭望哨塔,高出平地约莫四米,在这一片的平原地带算是高位,所见也并非遥远,但是这些人离了只有二百余步,夹杂着风声都听不太清楚呼喊了。
“前边的几个人瘦弱成那样,后边的人虽然也是破衣烂衫满是烟熏火燎的样子,但是明显的很壮啊,走路也是有气力,不像是没饭吃的军户。”赵大云分析道:“难道是叛军假扮的?”
张元彪看了一会,也觉得有道理,就放出去几个白马义从远远地搭话,主要是想把这些人放近了再看看。
一行人约莫二百,就这样在白马义从的引导下来到营寨外六七十步,被白马义从要求止步。
“临清军的弟兄。”一个前排溃兵喊道:“都是自己人啊。放我们过去吧。”
张元彪吩咐手下做好防卫,百十杆火铳也是伺机待发。望楼上的赵大云得到了张元彪的吩咐,一旦发现不妙可以随时下令发铳。
“你们的上官呢?”张元彪在栅栏后喊道:“派个能说话的过来,我再安排你们过去。”
“上官被格杀了。”前边的汉子喊道:“我们也是没办法才逃了出来。”
“怎么这么晚?”张元彪说:“那边的敌情如何啦?”
“我们且战且退,那些叛军眼见一时不能取胜,就撤回去了。”那汉子喊道:“我们见到叛军撤退就赶紧过来了,大人快点放我们过去吧,不然叛军来了我们就死定了。”
“你们死不死关我什么事?”张元彪喊道:“就在我军大营前列阵,现在就开始毁了这官道,敢往后走,就射箭。”
“大人放我们一条活路啊。”那些汉子在几十步外吆喝着。
“怎么后边的弟兄不说话?”张元彪喊道:“后边的人说几句话。”
后边的人还是一言不发,都是直勾勾看着简陋的营寨。
忽然后方尘土飞扬,几十个骑兵呼啸着就往这边跑来,他们一边策马奔腾一边左右射出响箭,尖锐的声音从几百步外传来,听得人不由心生寒意。
“大人,快放我等过去吧。”前排的汉子们都神色慌张地喊叫道:“叛军杀来了。”
“你们就地防御,敢往后退就杀无赦。”张元彪喊道。
几个溃兵被身后的人一推,咋呼着就往后跑,被王树正堵着官道的游骑兵拿着上了铳刺的火铳突击,轻轻几下直接就全部放倒。这一手也是吓死了那些溃军,人群中几个溃军崩溃了,大声喊道:“后边的是叛军,横竖都死死,赶紧跑啊。”
咋呼完,溃军就四分五裂了,一些人没头苍蝇似的四散跑开,官道上只剩下了一群站在原地的汉子,为首一人抽刀砍翻了几个青州左卫的溃兵,满不在乎地看着张元彪所在的简陋营寨,呼喝声中,一众人抽刀提盾,就要踏步而来。
“你瞅啥?”张元彪大声喊道。
“瞅你咋地。”那汉子一手持盾回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