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了吴桥城中的商户罢市之后,孔有德这个假装坚强的男人颓然坐下,挥挥手让自己的手下离开。
待人走出去之后,孔有德一把推翻了自己的小桌子,几个喝茶的杯子碰的稀里哗啦,几年来的苦楚一下子涌上心头。
他孔有德身负国恨家仇,为了军功和土地在辽东与建奴拼命,身上的创伤就有十几处。义父毛文龙带着大家在苦寒之地与建奴血拼十几年,无数辽东男儿客死他乡换来的就是朝廷的顾忌,区区一个袁崇焕上了双岛就把一镇大帅给杀了,此后辽东军分成几个互不统属的派系,这下就随了朝廷大人们的意愿,东江镇再也不折腾了,但是战局每况日下,别说是进攻和牵制,就连基本得骚扰也停下来了,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大明朝廷开始掺沙子,选派别的地方武官管理东江军,以此引发了不少的火并与叛逃,孔有德也是这个时候出走,投奔了手上没啥资本的孙元化,被其依为干成,不仅给钱给粮给安排家属,还在登莱帮着东江军争面子,更要把孔有德部武装成大明最强的火器部队,对于这样的恩情,孔有德说不感激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孙元化在登莱是个空降领导,文官和武将在多年的对后金作战中,依靠吞没补给物资和走私分肥已经是缠成了一个大大的怪物,登莱上下除了名义上对孙元化听从之外,完全是各种的不配合,受了冷落的孙元化只得借助自己老师徐光启和教会的力量尽力在登莱造枪铸炮,还聘请西洋教官来调教,就指望孔有德的几千东江军残部建功立业。那些登莱派系的军屯与募兵,各个都恨死了孔有德,没事都要找点事寻晦气,孔有德只能一再忍让,因为他不是一个人,身后还有数万家眷,他必须撑下去直到打回辽东安家才行。
只是天不遂人意,辽东战事又起,先是渡海又是骑马,折腾到了吴桥,这路就有点让人绝望了。
正思虑对策之时,李应元骂骂咧咧地回来了。
“大哥,只怕是不行。”李应元说:“又冻到了几个弟兄,现在寒冬腊月又是大雪,不好寻找柴薪,得抓紧时间去城里买点粮食和木材,否则天黑了就抗不下去,还得再冻倒一些人。”
“嗯。”孔有德站起来说:“我去一趟吴桥城里,你盯着营盘,不要让人出去,再安排些人去捡些材草先烧着,别再冻倒了弟兄。”
“还用得着大哥亲自去一趟?”李应元不解地说:“让秋田去就行,那小子机灵也本分,事办得还是不错的。”
“哈哈哈。”孔有德强颜欢笑道:“我也很久没去城里走走了,想去看看。”
“那倒也是。”李应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是笑着说:“大哥快快去吧,多买些酒肉,这天寒地冻,让弟兄们也吃点好的。”
顶着大雪,孔有德带着秋田几人赶着骡车就往不远处的吴桥城走去,不多时就走到了城门口,值守的军户看着远来的军士也没啥警戒,就是在门口随便说了几句就放人进去了,孔有德见看门的军士衣衫破旧,还好心地扔了一小块银子过去,引得几人激动不已,纷纷说着彩虹屁把一众东江军送入城内。
吴桥县城也不大,隆冬时节又下着大雪,界面上没有什么人,孔有德带着人在十字街穿行,一会就到了县衙,先是报上姓名递上孙元化的信件,那门房也不敢耽误,请出来师爷客客气气地打哈哈,最后的结果是师爷态度转好,毕竟面前站着的是大明三品的武官,还有孙元化大人的信件,虽然一脸的便秘,但是多少从库房给了二十石的粮食与一些草料,这些粮食虽然是杯水车薪,却是再说已经给了你面子了,别再要了。
孔有德也不以为意,这些粮食给八百人吃一顿晚饭还是够了,再去街上找个粮店买些米面,等到雪停了就赶紧离开这里,这也是最近发生的常事,孔有德丝毫不以为意。
“小店关门了。”粮店伙计知道了孔有德的来意后,直接就开始招呼人上门板。
“你这人。”孔有德说:“把你们掌柜的叫过来。”
“掌柜的出门了,今天大雪,早点关门,不然会有叫花子来讨饭。”伙计一边上门板一边说。
孔有德吃了闭门羹,会头笑着跟手下说:“这些家伙都不想挣钱,我们去别处看看。”
手下们虽然没听清到底说了啥,但是看着这情况,也纷纷跟着孔有德走向下一家粮店。
“掌柜的,我们要五十石大米。”孔有德这次没有上前,而是派秋田上去搭话。
“对不住了,各位。”掌柜的出来抱拳道:“今日不做生意了。”
“凭什么他们买的,我们就买不得??”秋田一边说一边指着店里买粮食的顾客说道:“许难道你们也要针对我们搞罢市?”
“对不住了几位,去别的店吧。”掌柜的虽然没有上门板,却冷冰冰地走回店内,让两个伙计堵在门口。
“妈了巴子,老子们为了大明打国战,你们欺负人就算了,还不卖给我们粮,是要干什么?”秋田大骂道。
“这位兵爷,你回去吧。”伙计说:“这边真的没有多余的粮食售卖。”
孔有德阴着脸,带着自己的弟兄又去了几个粮店和杂货店,都是一样的吃了软钉子,就是没人卖给他们东西,别说粮食,就是柴薪也没有一担,反而是围来了越来越多的人指指点点,大多是悄悄地说“辽人都是窝囊废”、“辽人跟土匪一样”的话,甚至有人当街在人群中辱骂,惹得围观的群众一阵大笑。
孔有德也不愿生事端,就吆喝着自己的弟兄不要看,继续沿着十字街走动,看看能不能买点东西。
“这真的是在罢市啊。”孔有德叹息道:“这都是什么破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