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过着大手大脚的日子,荣睦总觉得自己赚钱,并没有切切实实地用在自己身上,不管是自己的宅院,还是吃穿行头,在富庶的滨海州城,根本就不值一提。
若不是依靠他安宁商盟会长的身份,还有他的巨大的产业与财力,仅凭他这寒酸的模样,在虚荣心爆棚的商贾队伍中,就连州城普通商贾的大流都入不了,只能算作在郡城里面厮混的富商而已。
可算一算他待支出的开销,单单向北梁王朝和万山王朝缴纳的租金,每年就足有一千亿铜币之巨,完全可以碾压整个宗氏旧地商人们的日常开销。
不过,这笔支出的前面之所以加了个待,就是因为一千亿铜币还只是个空头支票,根本没有落实的可能,除非远航去炎峰大陆的船队,带回来足够丰厚的利润。
某日,构思好内容的荣睦,正欲提笔撰写租借契约,控制欲极强的晔灵儿就抢了先,她一出手,就把皇族的贪婪、阴险和狡诈展露无遗,通篇全都是自己之所以要支付高昂的租金,并不是瞧得起他们, 而是看在两朝百姓们的面子上, 赏他们一口饭吃,若是不答应的话也没有关系,但一定要把两朝养肥了再杀之类的词语。
“娘,咱们式微, 一定要把姿态摆得越低越好, 这样方才可以让他们既得了体面,又得到了实惠, 同时还能让本朝百姓, 觉得自己治国有方,居然还有一隅朝拜者, 前来缴纳供奉。”
荣睦被目瞪口呆, 见丝毫没有把万山王朝和北梁王朝当成是地主,也根本没有将自己当做租户,只得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睦儿,你以为为娘不知你当下的处境吗, 皇帝都是些个听惯了阿谀奉承的贪婪之辈, 你若是把他们当成人, 反倒是会助长他的微风, 必须要软硬兼施。”
晔灵儿极为自信地摇摇头, 轻描淡写地指着租借契约上面的五百亿铜币几个字, 十拿九稳地放下手中的笔, 便不再理会荣睦, 开始翻看起各地商会的商情信息来。
荣睦哑然失笑, 只得在两份契约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盖好印章,忙着去把它们交给组建好的两支使团, 叮嘱他们一定要小心行事,并把见面的礼物交给他们。
这才忐忑不安地目送他们离开, 朝着万山王朝和北梁王朝皇城而去,期待着他们花钱租地的异想天开, 能够最终实现。
除此之外, 在很多事情上,晔灵儿都展现出了曾经大公主的权威,并且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地行使者女皇的权利,很多事情都以自己的利益为重, 完全有失公允。
在荣景山还处于重度昏睡的情况下,势单力薄的荣睦, 只好明面上由着晔灵儿, 暗中再修正她做出的决定,心甘情愿地做着阳奉阴违的事情,毕竟,她可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且又没有任何恶意。
等待是一件折磨人的事情,当然,前面得加上一个苦苦二字才是, 荣睦的等待则让他兴奋异常, 甚至有种不愿意让时间过得太快的渴望。
改农为桑的进程,还在不紧不慢地进行着, 荣家种植树木丰富的经验,足足让桑树苗成长的速度增加了两倍之多,即便如此, 荣睦还是有种揠苗助长的冲动,只不过桑树苗根扎得实在太深,他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无法撼动。
古有蜉蝣撼树,仅有荣睦拔树苗。他的这番举动,很快就成了宗氏旧地的笑谈,不少百姓在茶余饭后,还乐此不疲地添油加醋一番,把这个愚钝的行为,传得神乎其神,简直把他拔树苗的功效,超过了浇水与施肥。
得知自己变成粪肥的荣睦,丝毫没有气恼, 反倒乐得其所,在他看来, 落叶归根, 生命终为土灰,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长生之术, 若干年后, 当自己死去,这副臭皮囊就是树木最好的养料。
桑蚕是建立在有能吃饱饭的高利润商品,只有种植更多的粮食蔬菜,养殖肥美的禽肉水产,方才可以给予其足够的支撑,正所谓饭饱思银玉。
备受荣睦重视的霸阳州城和大湖州,已经开垦出数百万亩的田地,肥沃邻水的水田占据了绝大多数,以供水稻进一步扩大种植面积,高粱和玉米等作物,开始向旱田转移,用以酿酒或喂养家禽鱼虾。
春夏之交的滨海州城,根本不像万山王朝腹地那样苦寒,荣睦早先一个来月,就换上了夏天的行头,换作以往,他肯定会穿着棉布背心短裤每日换洗,直到棉布被洗的发硬,才去换新。
如今,晔灵儿和萧笛霏早就告诫他要注意身份,必须穿丝质的短袖和长裤,给人一种沉稳的形象,要知道,一套昂贵的丝质衣裤,足足被棉布贵出了二三十倍之多。但好处也十分明显,穿着十分凉快,走起路来,仿佛浑身上下都有凉风穿梭而过,很是舒爽。
尤其是晚饭后骑着马去港口消食遛弯的时候,当阵阵温热的海风扑面而来,带着淡淡的咸味,从头到脚地吹过时,荣睦浑身上下的燥热,都随风而去,若不是他不会游泳的话,肯定早就跳入海水,和那些个同样忙碌了一整天的码头雇工,享受着滨海浴场的别样风情。
“快看,那是什么……”
几声惊呼传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地平线处,由于距离太远,他们要么高高跃起,要么爬上石砖堆,以此看得更加清楚。
驾!
荣睦闻言,也好奇地催动马匹,朝着刚刚修筑完成的瞭望台疾驰而去,他有种预感,王幸之等人率领的远航船队提前回来了。
果然,登上瞭望台,拿着望远镜的荣睦,一眼就看到了地平线的黑点,就是之前派出去的远航船队,只见他们长着风帆正朝着港口驶来时,他的心跳都加快了许多,情绪也变得分外激动起来,仿佛船队就是一支移动的铜币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