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汽比外面浓厚些,何宴摇头:“只是惊讶,和外面风格不太一样。” “村里建筑都是仿古的,家里不爱来这套,就把内部改了,乍一看和城里没啥区别吧哈哈。”村长对改造的结果还比较满意。 当晚,村长就喊上了那几家投稿的,约了何宴一起坐席。 坐席的意思,就是十几个人,围着一张桌子吃大菜,都是些丰盛的菜式,可见隆重。 何宴本想吃几口意思一下便罢,没想这农家菜自有一番口味,让他融入了进去,也融入了村长几人的故事里: “不是觉得不对劲,咱们也不敢乱写。” “这事还得从老张家说起,老张有个闺女,十六岁那年被家里说教,都说她有些叛逆,孩子不服气,离家出走了,可也不知道怎么的,有人就说亲眼看见这闺女远远走进海里去了,叫也叫不动,头也不回的,把那见到的人都吓死了,连忙报警。” “警局过来了,也查实老张闺女真的进了海里,正哭天抢地的,到了后半夜,那闺女自己回来了!” 何宴“呃”了一声,“自己游回来了?” “她根本不会游泳!不仅如此,还毫发无伤,就衣服湿了水,连溺水的感觉都没有,当时都以为她瞎说,看见她下海的大概就是出现幻觉,其实女孩根本没下去!” “……” 故事断断续续的,一人添一句,饭过半旬,何宴听明白了,不仅是一起下海回来的事情,后来也发生过几起类似的,但因为没有人员伤亡,警方那边也不再管。 其实警方并不一定是不清楚什么原因,只是确实难以解决,再加上这灵异事件对村子的人几乎不存在伤害,也就放任下去。 但村子里的人不明所以啊,察觉到异常后,都有些人心惶惶,不管是梦游进海里还是怎么样,就想知道个真相。 直到后来有灵的说法存在,磁场的说法,才逐渐多了几分猜测,是不是村里有灵?还是海里有灵,引诱村子的人下去。 不愿放弃家园,也不想一直处于迷茫中,村长几人,才合作投稿了几次,希望被何宴看到。 古玩店那集视频他们看了,比他们这边还怪异,匕首中的灵,居然可以影响普通人的神智了,连路过接近的,晚上都会头凉感冒,这还了得? 这么一想,何宴能解决古玩店的灵,说不定就能赶走他们村子这边的怪事。 何宴听他们诉说,也觉得应该是村子的灵有问题,他比别人看到的、感觉到的多,因此村子里弥漫着一股水汽感,他也辨别的清。 尤其是村长家,水汽最为浓厚,这一点,从村长家几户人,比其他几家的人,皮肤更细腻些足以看出。 常年生活在水汽弥漫的地方,皮肤就会自然比别人好很多,这就类似于水蒸,前世何宴那个年代也有,如今也是星际美容手段的一种。 平白无故的,同一个地段的存户,空气不会出现那么巨大的差距。 当晚,何宴被留在村长家住宿,在万籁无声的深夜,他在客房中翻了个身,屏息凝神,耳朵微微一动,许多更细微的声音……便传入了他耳中…… 东边第三户人家,还未歇下的丈夫对妻子说:“请来的那个我看啊,估计没什么本事,太年轻了!” “人家能出名,就有一定底气,真弄虚作假也就算了,这么些年反正没出事,随他去吧。”妻子说:“何况我觉得,真有那种磁场在村子里,说不定还是保护咱们的。” “瞎说什么!真有的话,都想着赶走呢,再说人家凭啥保护咱们,言情剧看多了吧。”丈夫不耐烦道:“还不睡,再不睡明天你去做饭。” 接着屁股上被呼了一巴掌,这才安静。 西边第一户也在谈论他……大致是不相信他的意思,不过很快大家都迅速睡了过去,这个海边的小村庄,人心没那么复杂,说也就说道两三句,过瘾了就放在脑后,心里不留事。 万籁俱寂,海风的声音都清晰入耳。 隐隐的,拌着海鱼飞跃在水面的扑腾声,贝壳张开口,从海底接收到一段细微的人声,好像是人声……带着点撕心裂肺的感觉,从沙砾中震荡入村庄。 黑暗中,何宴突然睁开眼,开灯推门,走向客厅投影屏旁的柜子前,这一刻,所有的声音,似乎都骤然消散,那柜子里摆放了满满一柜的陶俑,大部分是兵士的,还有将领的。 但唯独一个……比其他陶俑更壮硕些就算了,陶俑的帽子还整个盖在脸上,叫人看不清面貌。 何宴没太关注他,细细查看一番,转过身去。 这时候,那身后的盖脸陶俑本来是跟其他陶俑一样,单手抗武器,另一手叉腰,可这会儿,在何宴背后,他叉腰的那只手神奇般的伸展了一下,似乎用空气中的凉意散了散手心的汗,又觉得没散干净,往身上的铠甲抹了一把,那动作小心翼翼,显得有些猥琐。 “别擦了。”前方传来幽幽的声音。 那陶俑愣了一下,手还支棱在外头,没敢叉回去,整个陶俑瞬间的生气好像被抽空了一样,又变成与其他陶俑一样的死板。 何宴:“……”他转过身,打开柜子的门。 这个时候,被客厅中的动静引来的村长一家,睡眼朦胧的走了过来,倒不是觉得何宴半夜起来会贪他家什么东西,人家何宴是五张卡牌的卡牌师,还不明白吗,人家能瞧上村子这点家底? 没人怀疑他,就是对他的动作有些惊讶。 “这柜子?”村长迟疑说,心中渐渐升起了怀疑,柜子里只有一堆陶俑啊,何神大半夜不睡觉,跑来看陶俑,怎么都让人觉得……这陶俑有问题! “陶俑不对劲吗?”村长的妻子也奇怪说:“这是我家的陪嫁,祖上传下来的小东西,就这么摆放着了。” 何宴若有所思,“冒昧一问,您祖上在这村子多久了?” “不记得了,不过我姓高。”村长的妻子笑了笑:“咱这村子以前就叫高村,兴许是不少于四五十代人,传承了挺久的。” ……那还有可能是万年之上,沧海桑田,这小村子竟然也没动过,不得不说实在是奇迹。 “咦?猪将军的手怎么张开了?”就在这时,村长家最小的那个孩子奇怪的指着柜子里的陶俑,其实很容易分辨的,那个动过的陶俑,比一般的陶俑都大一圈。 放在平时可能觉得,将军本该突出点,可对比起来,也确实更容易被人发现变化。 何宴表情奇异:“……猪将军?” “对呀,他有一张猪脸。”小孩子胆大,也不懂得什么,直接伸手掀起那陶俑的帽子,露出一张似人似猪的脸,“还有他衣服上写着元帅,那不是将军吗!” 孩子仰起脸,天真的说:“所以我们都叫他猪将军。” 客厅的灯光落在“猪将军”的脸上,在众人的目光下,泛起陶俑表皮上,本该有的莹莹光泽。第44章 4555 “猪将军”当然是孩子起的外号, 这陶俑本无称呼,也很少人去关注。 但毕竟放在村长家已有十多年,孩子一说, 大家立马也发现了, 对方那胳膊, 确实和原先不一样了! “这,这, ”村长震惊的说不出话,成年人可没孩子的接受能力强,因为知道现实,更能明白, 陶俑是烧制出来的, 怎么可能改变姿势, 那个手臂的弧度……即使别人用力掰歪, 都是要掰断的! “猪将军活了吗?”村长家的大女儿十三岁,明白的道理已经很多了,她眨了眨眼, 望向“猪将军”的目光却没有惧怕,反而十分亲切。 她缩在父亲身后, 胆子似乎有些小, 比较怕生,怕的当然是何宴这个生人, 但由于父母信赖何宴, 她还是鼓起勇气,怯怯说道:“其实小时候, 我见过他的,是个酷酷的将军, 像大英雄。” “啊?”村长的妻子高女士本来就惊惧不已,此时一听更毛骨悚然,自家的物件,不仅能动,小时候女儿还见过对方,这不就等于把一个大活人每天摆在家里盯着他们看? “胡说什么?这么小就骗人。你咋就见过了,你胆那么小,见过能没跟人说?”高女士瞪起眼训斥道。 这训斥似乎已经成了习惯,那女孩失落的低下头,正暗自伤心,头顶却落下了一片温暖。 抬起头,见到那个胖胖的哥哥正低头,目光平静的望着她:“她说见到,不一定是假的,有时候灵的磁场影响,会在普通人眼里具现,不过当时,她一定是触发了某种条件,才得以看到灵的模样,你叫什么名字?介意给我讲讲,你是怎么见到他的吗?” 小女孩怔了下,眼中本来涌起的雾气消散了些,她吸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我叫朱芸,当时以为那是做梦,今天看到猪将军才想起来,那人长得和猪将军一模一样……” 陶俑能动,何宴也是第一次见,这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 陶俑里的灵,居然强大到可以影响到现实层,虽然只是很小的一番动作,可人改变动作很简单,但对藏身在陶俑中的灵来说,突破界壁做出动作,几乎等同于一种强大的极致。 从发现对方那一刻起,何宴就发现了,自己不一定能收的了这陶俑之灵,不过……对方或许也不是村子怪事的始作俑者。 这“猪将军”真的不怀好意,村子是维持不了现在这种还算正常的状况。 换句话说,他想做坏事,这村子早没了,倒不是说村子人出事了之类,而是指被吓跑了。 那边小女孩朱芸已经在家人惊呆的眼神中,磕磕绊绊讲述起来:“……那天正好是除夕,白天放烟花烧了袄子,就被关在房间里。” “自己皮还连累弟弟的袄子一起烧个洞,没揍你一顿都是好的!”显然,高女士也想起了这回事,回忆一下都气的不轻,“给他们亲手做的衣服,根本不珍惜。” “之后我就靠着床头睡着了,迷迷糊糊听到有声音在喊,我从小睡眠浅……就被喊醒了。” 听不清的声音,似乎包含着不甘和痛苦,朱芸虽然被关在房间,但高女士毕竟还是爱她的, 最多平日里,对几个孩子有些分配不均,但不至于对女儿多冷血。 那会儿本来就是深夜,关她进房间,也是为了让朱芸早睡。 因此对那声音虽好奇,朱芸却没跟着走出去,而是打开窗户,看向漆黑的夜空。 这天,星星一颗都没有,整个天空跟幕布一样,一丝亮光也无,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 换了思维缜密的人,这时候已经在怀疑了,天空怎么可能一丝亮光也无,就算看不到星星,也是比地面黑暗处要亮的。 可朱芸是个孩子,她想不到那么多,觉得奇怪也分辨不出怪在哪里。 黑暗中只有从远处传来的声音,断断续续,寂静空旷的世界,容易让人产生强烈的孤独噶。 可没过多久,与朱芸房间窗口正对的那户人家,大门突然被推开了,走出来个七八岁的男童,跟着声音走入海里。 朱芸吓得连声音都发不出,那一刻,男孩好像入魔了一样,什么都看不到听不见,半截身子已经淹进了海里。 “是胡家的童童!”村长还在迷糊,高女士却马上反应过来,显然对女儿窗户外的方位比较熟悉,这一次,换成高女士止不住的震惊了,压低声音说:“童童好像也掉海里过。” 大人没声张,但村子又不是没人,来往有人看到过,童童爸妈把孩子从海边抱回来,衣服都是湿的。 “听说胡家两口子爱吵架,几次三番口角都说过仍孩子各过各的,不会是他俩扔的吧?”村长语气闷闷的摸出一颗烟,刚坠到嘴边,突然想起什么一般看了一眼何宴,又收回到口袋里。 “亲生的,谁舍得扔?”高女士翻了个白眼,不太认同,“吵架口不择言,说说而已,谁会信啊!” 何宴听到这里,已经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或许孩子就信了。” “啥?”村长没明白,关孩子什么事? 在他想来,孩子就是个被动存在,不善不恶不健全,父母说过的话,孩子听到了,又能怎么样。 “接着说,后来呢?”何宴看向陶俑,此时“猪将军”还是那副普通陶俑的模样,只是叉出来的手,再也没能收回去,由于被小男孩摘了帽子,他一张像人又像猪的脸,彻底暴露在空气中,猛的一看,显得有些狰狞。 “后来……将军就出现了。”朱芸陷入了回忆:“他身上穿着一套超酷的破烂铠甲,雪白雪白,四周都是黑的,就他最白……能让我看的很清楚。” 灵体……不少是有颜色的,何宴大概能想象出来,在朱芸眼里,将军就像黑夜中唯一的灯盏,从她目光中飞过。 海水里浪花翻腾,海面下还有不同的影子穿梭,深浅不一。 将军的铠甲泛着雪白,从村子屋檐飞到海下,将半沉在水中的孩子,从海水中背了出来。 一步又一步,极其缓慢的,似乎在抵挡着巨大的压力一样,在沙滩上留下重若千钧的脚印,渐渐地,他把孩子背离海面,这才好像突然放松了一样,脚步轻快起来。 想了想,把孩子放在海岸边的大石上,将军转过身,这一刻他身上刀片一样冰凉又雪白的铠甲,映出他宽大帽檐下的半张脸——竟然方脸大耳,长着一只猪鼻子。 客厅中安静下来,门口铜炉内烧着香片,氤氲的宁神淡雾笼罩在众人之间,却也压不下不安躁动的心境。 孩子还无所谓,可大人,想通了关节,这时候已经信了八成。 朱芸讲的,多半是真的,亲身经历。 而那“猪将军”,也大概是个活的,他们当物件摆放了那么多年,孩子有时还会拿起来跌来碰去,对方铠甲本来是全新的,后来也是孩子磕磕碰碰,才将铠甲弄得七零八碎。 朱芸说的破烂铠甲,应该就是因为孩子们给他摔成了破烂,因为在取出摆放之前,人家将军的铠甲,原本是崭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