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生命垂危的时刻,夜天甚至产生了幻觉。
他突然回到了尔虞我诈的暗黑世界,那些被他杀死的敌人全部复活,一个个对着他大声狞笑,挥动斧头和砍刀冲杀过来,要将他撕成碎片。
突然回到了婴儿时期,他躺在温暖的婴儿床上,嘴里叼着小奶瓶,不知疲倦地吸允起来,填饱他的小肚子,一点点的长大成人。
突然回到了温馨的锦官城别墅,云心妍叫他起床吃饭,厨房里散发着牛奶和麦片的香气,老婆的手艺让他食欲大阵,大快朵颐起来。
所有幻觉突然消失,夜天迷离的眼睛再次看清了现实世界,面前是一条长长的江心路,路的终点是锦官城别墅。
眼前公路在摇晃,在扭曲,在颤抖,一会变成了丝带,一会变成了大蛇。夜天知道这时临死前的幻觉,身体已经到了最后边缘,如果不能及时返回锦官城,如果不能再看云心妍一面,把那三个字说出来,他将死不瞑目。
也不知道是什么力量在支撑着夜天,他一路爬爬停停,居然真的回到了锦官城。
执勤保安认出了夜天,当时就拨通了120急救电话,夜天躺在保安亭前的水泥路上,双眼慢慢反白,已然到了弥留之际,嘴里不停地念叨:“云心妍,云心妍……”
保安是新来的,见夜天满身是血早就吓傻了,还是身边的老保安稳重,对他说:“云心妍是咱们小区的女业主,你赶紧给她打电话,电话本在第二个抽屉里。”
这时候突然有超跑的氙气大灯照亮了保安亭,车内是个女司机,看见地上的血人立刻就下了车,当时就跑到夜天身边,哽咽着将他抱在怀里,惊呼:“夜天!”
老保安见到这一幕,立刻示意新保安不用翻电话博了,指了指超跑女车主,小声嘀咕道:“她就是云心妍。”
夜天双眼泛白,口中鲜血已经干涸,再也没有血液从毛孔中渗出来,因为血已经流干,他的嘴唇变成紫黑色,身子不停抽出,嘴里不清不楚地说着什么,声音太小,谁都听不清。
云心妍脸上已经挂满了泪水,将耳朵凑过去,只听他说:“我……我……爱……你……邮件……”
可惜,夜天的话并没有说完,他就彻底失去了生机,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云心妍永远也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只觉得这悲剧太突然,她根本就无法接受。
“夜天!夜天!夜天!”云心妍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大叫,可惜无论她怎么叫喊,怎么晃动,夜天都不会再发出任何声音,更不会有任何动作。
她无法相信,那个自己挚爱的家伙,那个刚刚还给自己做晚餐的家伙,那个口花花夺走自己芳心的家伙,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走了!
她不相信!
此刻的云心妍只感觉自己的心脏在一点一点被撕成碎片,疼的她无法呼吸。
老保安看到这幕,不由长长叹息一声,道:“云女士,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顺变吧。”
午夜安静的街道传来哇呜哇呜的声音,原来是赶来抢救的120急救车。
急救车在小区门前停下,后车门被让人从里面打开,身穿急救服的医务人员跳下了车,从车里推出了担架和轮椅,甚至还有便携式的氧气瓶。
“打急救的保安是不是你们?伤员在哪里?”医务人员问完这个问题,就看见了满地的鲜血,还有躺在漂亮女式怀中的青年。
不用问了,这个男青年全身是血,肯定就是需要抢救的人。
当即,几个医护人员就走了过去。
云心妍从噩耗中镇定过来,忙道:“求求你们,一定要救救他,只要能救活他,多少钱我都给,我现在就给你们开支票。”
夜天的突然变故,让一向沉稳的云心妍失去了理智,她居然要给对方开支票。
急救人员看见夜天皱了皱眉,用手摸了摸他的颈动脉,顿时摇头,说道:“张主任,还是您过来看看吧,这个人他……”
张主任是位老教授,将听诊器放在夜天心窝,没有任何心跳上,扒开他的眼睛用手电晃了晃,没有任何的瞳孔收缩,摸了摸夜天的手掌,一片冰冰凉凉。
“这位先生是您什么人呢?”张主任皱着眉头问云心妍。
“他是我的爱人。”云心妍愁容满面:“求求你们,一定要治好他。”
“您的心情我们理解,可是人死不能复生,请您节哀顺变,不要太伤心了。”张主任叹了口气,带着医护工作者上了急救车,离开了。
夜凉如水,云心妍站在空旷的马路上,身边是夜天那浑身是血的尸体,她只觉得自己的人生如同这黑夜一样,仿佛陷入了无边的黑暗,失去了所有的光明。
没有夜天的日子,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该何去何从。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云心妍紧握夜天的手,蹲在黑暗中哭泣:
“晚饭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会这样了,夜天!你快点醒过来,你是不是在骗我,你们合起火来骗我的,是不是!是不是!”
回答她这些问题的是夜天冰冷的手,没有活人的温度,有的只是寒冷。
云心妍将夜天抱在怀里,用身子去温暖他的身体,她身上沾了夜天的血,却怎么也温暖不了他的身子,依旧是那么的冰冷,仿佛是一块寒冰,无法融化。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云心妍抱头痛哭。
新保安想来安慰她,却被老保安拉住了,老人家心中明白,这种痛苦是无法安慰。
良久良久,痛哭的云心妍不在哭泣,而是打开了迈凯伦的车门,将夜天抱了进去,稳妥地依靠在副驾驶位置,还扎上了安全带。
“我带你回家。”云心妍发动了汽车,默默开进了小区,开进车库,走进别墅,关上房门,正如她和夜天活着的时候一样。
她将夜天身上的血迹擦干净,还给他换上了新睡衣,然后帮他盖上被子,关闭他房间的床头灯,说了一句晚安,她才回自己的房间睡觉。
卧室仍旧是那个样子,跟走之前一模一样,可是,云心妍知道物是人非了,她躺在被窝中默默哭泣,整夜都睡不着,天亮了,她不敢去夜天房间,因为她害怕看见冰冷冷的他。
云心妍泪流满面,越想越是伤心。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的响,已经是八点整,云心妍坐在床上眼神空洞,脑子里一团乱麻,不知道在想什么。
手机突然响了,云心妍慌忙接起电话。
手机那端是白岚的声音:“心妍你这是怎么了,今天怎么没来上班,其它几个人都等你开会呢?”
“上班?上班?”云心妍喃喃自语:“人都没了,我还上什么班,我赚再多的钱有什么用,能让他活过来么?”
“你在说什么,我有点听不懂。”白岚说。
“夜天他,他他他,他走了!”云心妍哽咽着说,泪如雨下了。她终于还是将这个噩耗说了出来。
“夜天他怎么了?”电话那端的白岚一惊。
云心妍没有再说什么,对着电话大哭起来,哭声悲痛欲绝,撕心裂肺。
白岚是聪明人,已然猜到了什么,她同样是不敢相信,郑重地道:“你在家那也别去,我马上就去找你,你等着我。”
打车来到云心妍的家里,白岚很快见到了云心妍,后者面容憔悴,好像苍老了十年一样,不用问也知道,她昨晚根本就没睡,一直忧愁到了天亮。
“他在哪,带……带我去看看他。”白岚此刻眼圈红肿,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云心妍抹了一把俏脸上的泪水,指了指卧室:“他在里面。”
两个女人走进了房间,白岚立刻就看见了躺在床上的夜天。
他穿着干净的睡衣,双目闭合,就好像睡着了一样,可细心的白岚却发现,他的身上有血,耳朵和发髻这种边角位置,血迹十分的清楚。
白岚看到这幕,一股凄然从心里泛出,让她娇躯狠狠一颤:“心妍,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昨晚的事!夜天他走了……呜呜,他不要我了……”云心妍再也没有总裁的威严,蹲在地上呜呜痛苦,泪水顺着俏脸止不住的流下,仿佛丢掉了最心爱玩具的小女孩,哭的那么伤心欲绝。
白岚此刻也已经泣不成声,这一切太突然,突然到让她没有丝毫准备:“你送他去医院了么?也许没有你想的那么糟,我听说英国来到皮特教授正在市立医院做学术交流,他是这方面的权威专家,不如我们去找他帮忙。”
“真的吗?带夜天去!快带他去!我要他活过来,他不能死!!!”云心妍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那种绝望之中的一丝希冀,让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