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四章解禁
不管是祖父还是父亲,都以为她是个不解世事的大小姐,不知道战场上的凶险。
她怎么会不知!
她只是表现的仿佛自己是个不解世事的小姐罢了。
她其实心里清楚,隔上几天便送上门的家书,并不能报平安。不过是卫宸为了安她的心,为了让楚家上下安心,而使的小把戏罢了。她心中十分清楚,可她能做的,唯有假装不知,高高兴兴的展信……
“祖母,一切都会好的。我信二哥,这世上再难的事,二哥只要想做,也能做成。”
“傻丫头,祖母也相信宸儿。放心,他一定能平安归来。”
书房中,楚家父子相对而坐。好半晌没人开口,楚小将军终是年轻些,耐性不及楚老将军。“父亲,齐凌走了。我们是不是得早做准备……”
诰文上只了谨妃病故,追封为贵妃。不日葬入皇陵。
对于楚家,却是只字未提。
至于齐凌的踪迹,并没有什么流言传出来。不过纸里包不住火,一旦齐君发现齐凌离京,再联想到文谨宫走水。
即便齐凌事情安排的隐秘,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自然,我们收拾收拾东西。为前两天暗中和卢首辅通了消息,卢首辅会趁着国丧期间向齐君开口。所谓的敌国奸细一直没抓到,咱们楚家身上的罪名便是子虚乌有。齐君让侍卫围了我们楚家有阵子了,也是时候开禁了。”提起楚文谨,父子两个都沉默了。
他们并不知道那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文谨是逃出来了?还是已经葬身火海?毕竟那里是皇宫大内,想要纵火,然后再将人平安救出来,想着便是件几乎不可能的事。
齐凌并没有细说他的安排。
只是囫囵着说一定会救出文谨……
楚家父子也并未追问,这事知道的越多,于谁都不好倒不如蒙在鼓里。
便是事情出了纰漏,至少从楚家人口中逼问不出什么消息来。
如今,他们楚家却要靠着文谨那点余宠……
奢求齐君能对楚家网开一面。每当想到这些,父子两个心里都很难受。文谨活着的时候,为了楚家身陷皇宫十几年,看似位高权重,过着人人羡慕的日子,宫妃们更是羡慕嫉妒恨。
可是她却是度日如年。
如今她‘死’了,他们还要借着这股势脱身。
“我们楚家对不起她啊!”
楚文靖沉默着点头。
是啊,对不起。这世上,他从未觉得自己亏欠过谁,可是对于她,那个曾经他喜欢,而后发现是其亲妹的姑娘,是真的满心愧疚。
所以不管对暖玉多好,楚文靖也觉得欠了些。
再好些,更好些。他也真心觉得暖玉是个可人疼的姑娘,不管爱屋及乌也好,因为愧疚而想要从暖玉身上报答也罢。为了暖玉,便是搭上整个楚家,他也心甘情愿,甚至觉得理所当然。
“二妹不会怪我们的。”楚文靖声音低落的说道。
“是啊,你二妹从小就心善,小时候虽然话不及你大妹多,可是不管做什么事,都会想着咱们家里。得了什么东西,也总想着你大妹。你大妹挑过后,她才选。那丫头,自小便仁义……”大妹自然是楚家真正的小姐,二妹则是暖玉的生母。
便是在家中,也不敢随便称呼名姓。
父子两个都盼着,终有一日,可以百无禁*忌的在家中直呼两个女儿的名字。
“从卫宸和暖玉身上,我总感觉能看到自己和二妹……我其实恨过父亲。为什么二妹却偏偏是咱们楚家的小姐。如果她真是姑母家的表妹该有多好……”
楚老将军苦笑。
“我也不止一次想过,如果你二妹不是我亲生的女儿,你们两个便像卫宸和暖玉那样,真是庄好姻缘。”豆蔻少女,懵懂少年,情窦初开。
如果真是那样,三个孩子,至少两个是幸福的。也不会像如今这般,两个女儿在外,他当父亲的却是生死不知。
人世间,最大的苦便是阴阳相隔,而他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早已和女儿阴阳相隔了。
“都过了这么多年,如今暖玉都要当母亲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虽然凌亲王口口声声不会连累楚家,可我们还是要提前准备……”“好,便按着咱们先前商量的办。”楚老将军沉声吩咐道。
楚文靖点头。
父子两个最后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出几分决绝之色。
不管发生什么。
保暖玉,是第一重要的事。
事情果真如楚老将军所料,借着谨妃追封谥号的机会,卢岳等一干重臣开口替楚家求情。
自从谨妃身死后,齐君的精神便不太好。卢岳一番游说,谨妃入宫伴驾十五年,一直颇得圣眷。如今一朝身死,红颜薄命……
人即死了,便让她放心的去吧。
而她的家人,如今还被大内护卫圈禁着。
卢岳话音落下,杜丞相便站出来反对,说判国大罪不是儿戏,不能因为死了一个女儿便轻饶了楚家。杜淳话音落下,向来在殿上甚少开口的太子齐天治也开了口。
他赞同杜淳的话,说不能放虎归山。一时间殿上争斗之声不断。
最后齐君摔了奏折……
散朝后,夏皇后又在齐君耳边反复的劝导。说好容易将楚家圈禁,想要除掉楚家不过是举手之劳。
若是这次齐君心软,放过了楚家,以后再难寻到这样的良机。
夏皇后一门心思要置楚家于死地。
这点齐君一早就知道,以前谨妃在的时候,他不介意两个女人为了他而明争暗斗……可如今……齐君觉得,文谨人都死了,夏皇后却还抓着楚家不放。
心胸太过狭隘了些。
比起夏家,楚家犯的过,无非是功劳太大。
真要说楚家判国,齐君也是不相信的。如果楚文谨没死,齐君不会想到楚文谨的好,也不会连带着想到楚家的好。
齐君甚至有些相信当年楚文谨身上必是发生了什么惨烈的事。
失节并非她所愿……
这样一想,齐君越发觉得自己对她太狠了。如果不是自己逼问她,不是死抓着这个不放,文谨,也许不会死。
事后,护卫告诉他。
文谨没有挣扎,便那么直挺挺的被烧死了。
她是,不想活了啊。
每每想到这些,齐君都心如刀绞。偏偏,让他静静思念一会谨妃的时间,夏皇后都不给。
还在他耳边力劝他除掉楚家。
文谨才刚走,他便下令除掉楚家。
那他成了什么?嗜血的怪物吗?他确是忌惮楚家父子……可楚家父子乖乖交上了虎符,近一年多也老实呆在京城,并无不臣之心。
他有什么理由要将楚家一网打尽。
何况,卫宸如今还远在淮阳道。他的妻子楚暖玉如今被接回楚家……
齐君甚至怀疑夏皇后包藏祸心。他是不是希望他下令斩了楚家父子,然后卫宸索性便投靠了判军……“闭嘴,你当朕是傻子吗?楚家和夏家,谁对朕忠心耿耿?谁对朕心怀恨意,你当朕不知道?”
齐君最近脾气似乎小了些,以至夏皇后越发的得寸进尺。以为自己当初劝着齐君出了殿门,复又上朝议事,她甚至以为没了楚文谨,她和齐君仿佛又回到了少年夫妻的时候。
她的话,齐君都会听。
而这阵子,确实不管夏皇后开口说什么,齐君都没有摇头。
以至夏皇后越发觉得自己重要,是齐君不可或缺的。于是,她想当然的劝齐君快些除掉楚家。以免楚家得了翻身的机会。自然,她更多的是为夏家,为了齐天朔打算。
如果将来齐天朔夺得储君之位,以齐天朔和楚家的那些旧怨,楚家必定不会效忠。
与其将来楚家出来生事,夏皇后自然希望替儿子铲平前路。
夏皇后没想到齐君会发怒,惊得瞬间跪倒在地。
齐君的声音冷冷的传进夏皇后耳中。“夏氏,朕不屑收拾你,你便当朕是个软柿子吗……朕今天明白告诉你一句话。文谨走了,文谨的亲人,朕必会善待……来人,传朕旨意,楚家判国一罪纯属无稽之谈。即刻下令撤回侍卫,明日备了礼,由内侍代朕去给楚家压惊。”
“陛下,不可啊。”夏皇后厉声劝阻。
“不可?笑话,朕是一国之君。整个齐国都是朕的,朕说谁该死,谁就必须死。朕不让谁死,他就能活。夏氏,你难道希望朕开口赐死夏氏一门!”
夏皇后全身颤*抖着。
翌日,内侍亲自带了几样御赐佳品去楚家传旨。楚老将军接过旨意,打赏了内侍。内侍惯会看人脸色,恭喜的话说了一箩筐,最后怀里揣着一大锭银子回转……
拿有银财与人消灾,他自然把楚家接到圣旨后,如何的狂喜,如何的喜极而泣,拜倒叩谢皇恩说的感天动地。齐君不由得动容,越发的觉得自己以前行事太过武断了。
竟然当殿斥责了太子心胸狭隘。
太子低头受训,谁也没看到那低垂的一张脸上,神情几乎可以称为狰狞……
吕栋临走前来见楚家父子。
几人露出心照不宣的笑意。因为开禁,楚家前阵子死寂的氛围似乎活络了几分。丫头们虽然穿着素衣,可脸上也带着了几分闲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