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翼对日不落帝国宣战前夜。
艾尔萨拉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夜,在静谧、朦胧的黑暗里,庞大的黑翼军队以庄重严整、令人生畏的气势,在艾尔萨拉的十二个战略传送点摆开阵势。
地面上到处都是士兵,从艾约王国的塔塔利斯山脉,直到埃布王国附近的莫奈古战场,都可以看见整装待发的身影,天空中偶尔掠过一两头巨型辐射龙的轮廓,大批大批的犬魔蠢蠢欲动,后面还有裹着黑袍的施法者部队,一同等待着王庭领主麦克尼·暗刃的进攻信号。
拥挤在狭小地域里的犬魔低吼咆哮、龇牙咧嘴,悬在空中的吊杆摇摇摆摆地向下投落瓶瓶罐罐,铁链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犬魔们扬起脑袋接住,连玻璃瓶一同咬碎吞下。
那是研究室制作的第四代狂暴药剂,可以让士兵在战斗中保持亢奋状态,同时最大程度抵抗来自精神方面的影响,副作用则是让包括触觉味觉在内的一切知觉不敏感,不过对于黑翼的军队来说,知觉不敏感或许也不是一件坏事。
兽人督军在乱哄哄的犬魔群里来回穿梭,擂动战鼓发出轰鸣般的声响,大声宣布着:“排好队形,等待命令!排好队形,等待命令!”
麦克尼知道,帝国对于中部目前的局势尚未完全掌握,他将扮演探路者和进攻者的双重角色,这是一次既复杂又危险的行动。
矮人从塔楼低头朝下望去,只能看见犬魔在黑夜中互相撞击拥挤,密密麻麻令人心生不适。
“希望能多活下来一些。”
麦克尼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眼神坚定起来,等到一切就绪后发布正式命令,“行动开始、全军出发”。
飞龙、犬魔和兽人督军以及施法者部队开始分批次进入传送点,麦克尼没有愚蠢的将全部兵力投注到一个区域,他花了两小时和督军们研究地图,最后决定对中部靠近北方的村镇、山野和河谷同时发动进攻。
妄图一蹴而就大概率会酿成惨剧,思考过后,这位新加入的王庭领主决定先在中部站稳脚跟,在占据四到六个能搭建大型传送点的临时驻地、让黑翼军队在撤退和支援都能得到保障的情况下,再向尼斯都和科霍尔发动进攻,完成黑皇帝交给自己的任务。
今夜绝对会比想象中还要漫长。
……
拉罗斯在寒冷的冬夜显得非常安静,这个村子躺在由迷恩前往北方路程的弧弯里,向来不受打扰,对人们而言它仅仅是从某处到某处途中要经过的一个地方,它唯一的特色就是有一座塔楼,那是第二纪元人类北徙时期的产物,千年以来多次坍塌,又被当地村民数次重筑,至今保存还算完好。
在这个森冷的夜里,塔楼寒气逼人,墙体巨大的石块因为潮湿而渗出水来,时间刚过晚八点,塔楼上的火盆正熊熊燃烧,塔楼之外,两侧长满杂草的黄泥路延伸出去,村子里那些窝棚和木屋都紧闭门窗,没有一点声响。
拉罗斯非常安静,安静的像是被人遗弃荒芜的野村,但这种安静却是不真实的,因为就在这不大的村子里,数千枚心脏正缓缓跳动。
每个角落都安有岗哨,哨兵们在有保护色的斗篷里缩成一团,他们呆在塔楼和堡垒里、出入口的路障旁、小山丘矿脉的凹陷处,还有田野低洼的湿地和村子高处的哨所里。
拉罗斯村虽然拥有悠闲田园般的表面,骨子里却是一座军事驻地,村子里里外外共有村民五百多人,而士兵的数量却是村民三倍多,他们是来自河间地的铁十字军,巴利亚王国的主力部队。
像拉罗斯这样的村子远不只一个,当伟大的日不落帝国完成对中部的征服后,河间各国很快便接踵而至,它们在瓜分贸易城邦利益果实的同时,也在朝中部各地派遣驻军,共同构建出一道横贯东西的绵长壁垒,以防北方随时可能来袭的进攻。
“真安静啊。”
凛冬已至,雪被朔风席卷着横空而过,在屋子周围盘旋呜咽,坦尼·皮格从堆满情报的桌子上抬起头,侧耳倾听,而后感叹。
“如果没仗打,我这时候可能刚喝完酒,躺在那些长腿高地女人暖烘烘的胸口上。”
副官在对面坐下,他们关系很好,所以一点也不拘谨,“说起来,北方佬和日不落打仗跟我们有什么关系,狒狒国王为什么非得掺上一脚。”
“国王在这件事上可没做错,霍加尔,你不懂的。”
铁十字军的最高统帅啜了口茶,说:“跟以往的战争不同,这场仗一旦打起来,艾拉迪亚谁都没办法置身事外,与其最后被迫卷入纷争,还不如提前下场多做准备,尽可能去左右胜利的天平。”
“可我们不是天平上的砝码,我们是……”
副官想了想,没找到合适的形容词,于是换了个说法:“坦尼,你玩过北方的卡牌游戏么?两名牌手对弈,会不断使用低费随从去消耗对手的卡牌和血量,直到胜券在握后再使用最强力的卡牌一锤定音,在这场战争中,我们就是低费随从。”
“你直接说在日不落和黑翼眼里,我们是炮灰不就行了。”坦尼居然露出微笑,“需要说这么一大段来描述么,你……不会以为大家都不知道这回事吧?”
“既然知道,你还笑得出来?”霍加尔被他没由来的笑容搞得有点愣。
坦尼·皮格沉默了一会,收起笑容,说:“我的父亲曾无数次讲述过皮格家族的传奇事迹:第二纪元末年人类与兽人大战,有一天天降圣辉,云中出现一位长着翅膀的天族,我的祖先响应天族的召唤加入军队,为人类而战。先祖在这场战争中成为骑士,与一位美丽的小姐坠入爱河,诞生了这个伟大的家族。”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历史的部分事实,我的祖先确实曾加入军队,但不是什么骑士,而是负责牵马的骑士扈从,他也从未参加什么战争,所谓美丽的小姐也只不过是劳军的娼妓。”
“这个光荣的家族其实从来食不果腹,到了我父亲这一代更是一贫如洗,既无财富也无地位,在七十年前的巴卡冲突中,我亲眼看着母亲被卡山的士兵所掳走,自那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
“我笑,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因为我想做大事,我想让皮格这个姓氏真正拥有荣光。有些人天生骨子里就流着不安分的血,为了名誉和力量不顾一切,哪怕付出生命……”
坦尼歪了歪嘴角,又笑了起来,仿佛自嘲:“即使是炮灰,只要我们握着刀剑,一切就都有机会。”
霍加尔默默的坐着听完,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能盯着炭火盆出神。
沉寂片刻,坦尼站起身,拍了拍副官的肩膀,“走吧,陪我去外面转转,今夜格外的冷,希望岗哨里的家伙们不要偷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