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陆阶还是硬赶着陆夫人回了家。
一路上,陆夫人都是愣着神定定坐着,不言不语,千情万绪在心间。桂喜看着陆夫人的样子,便也只是悄悄坐着。
直到回到了正屋,桂喜忙着去点灯,这才听见陆夫人站在屋里重重地叹了口气。
桂喜点上灯,把走了半程的陆夫人搀住了扶到床边,轻声说道:“夫人,一大早到现在,累坏了吧。小姐的情况也稳当着,夫人不必太过焦虑,早些歇息吧。”
陆夫人目光无神地看着前面,“桂喜,给我倒杯水来。”
“哎!”桂喜一听,连忙转身小跑去了圆桌边。
刚把杯子送过来,陆夫人一把接过,一手举杯,一手托升杯底,几大口“咕嘟咕嘟”就下了肚。
桂喜见状,接过喝空了的杯子,想再去倒一杯来。陆夫人摇了摇头,“不要了。”
“好。”桂喜把杯子放回原位,回来低了低身,“夫人,歇息吧?”
陆夫人点了点头,站起身,桂喜帮她脱掉了外衣。坐到床上了,陆夫人仍是心事重重的样子:面色凝重,微低着头,定定地看着被面,人靠在床框框格上,被子盖到了腰部,两手在前面平搭放着。
“夫人,如今小姐醒了,病情平稳好转,咱们该充满希望,夫人不要想太多了。”桂喜轻声安慰道。
陆夫人吸了口气,抬了抬头看着站在床边的桂喜,“桂喜,你知道不,咱们聿州城里,有没有能卜会算的先生?”
“卜算先生……”桂喜站直了身子细细思索着,“聿州城里比较有名的,有两个,一个是测字的,一个是直接给算的。”
陆夫人转了转眼睛,“你说的这两位,和我有所耳闻的应该是相同的吧。测字的是城南的那位,对吧?大家都叫他……哎,什么来着?”
桂喜走近了一小步,“都叫他是‘半仙无双’。”
“哦……对……”陆夫人缓缓地点了点头,“没错,半仙无双赛半仙……你说的另外一位,好像在哪个城门根下住家?”
“对。”桂喜点点头,回答道:“东边的城门,九思门跟前呢,都叫他是‘凌痴公’。跟他说说情况,再说说要问的事,他再问几个问题,就给算。”
“唉……”陆夫人听罢,叹了口气。
桂喜心里猜测着,问道:“夫人,怎么了?要请一位算算吗?”
陆夫人低下头苦笑了一声,“你看看家里出了多少事……我本想着,姣姣一醒,就赶去万寿庙敬个香、请个愿、求个平安康健,但是……”
停顿了一会儿,陆夫人看了一眼桂喜,又看向房间里,“但我总还是怕,不敢再走那么远。而且……一想到去万寿山,我就会想到……”
桂喜蹲到床边,只以两手搭在床沿上,胳膊整个儿的垂下去,“夫人,那就不去了,请个师父到家里了做做道场,或者就找先生算算。”
陆夫人看着桂喜,长呼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嗯……算算,家里到底哪儿不对……我想想啊……之前家里不是请过一次师父嘛,没什么用呀,后面还是事情连连。这次就去找卜算先生给家里算算吧。”
“行。”桂喜应道,“找哪位先生?”
“嗯……”陆夫人仰着头想了想,“先去问问城门根下那位凌痴公吧。”
桂喜站起来,“行。夫人亲自去还是我过去?”
陆夫人摇了摇头,“我抽不出身去了,明天一早我就去医馆看姣姣。而且要是先生不摆摊、要进家门的话,我又不能入人家的户……”
陆夫人稍作思忖,继续说道:“明天我们一起出门,到医馆了再叫桐叶送你去。或者你干脆和桐叶一块儿进那先生的家门去,结束了一起回医馆。”
“好。”桂喜点点头,又想起一事,“哦,对了,夫人,明天我们一大早就走的话,来不及特意备个什么礼了,你看拿什么礼去呢?”
陆夫人不假思索,“就按走亲戚时最高规格的拿,拿个四色礼吧。”
“哎,好。那我现在就去装好。”桂喜答了话,接着问道:“茶叶、冰糖、桂圆各一盒,黄酒一坛,就按这四样组四色礼吧,夫人你看如何?”
陆夫人点了点头,“妥。”
桂喜退后两步,“那我这就去准备好,明儿一早直接带了出发。”
“你准备了,这会儿就直接拿给桐叶去,明天他去牵马车去的时候就直接带到车上放好。”陆夫人接着嘱咐,“你记着再包点银子,算完了要走的时候也送给先生。”
“嗯,好。”桂喜点点头,“我明白。”
“还有还有。”见桂喜转身要走,陆夫人赶紧伸了伸胳膊叫住,见桂喜回转过来,降了降音量,“家里前前后后都出了什么事,你都清楚,你就照实给先生说。可以简短些三言两语概括,但是不需要有什么隐瞒,也不要添油加醋。”
桂喜微微屈了屈膝,“夫人,这你就放心吧,我保证把事儿办好。”
陆夫人轻笑了一下,“你,我确实很放心。这么多年,很是得力。”
桂喜扬了扬嘴角,又很快放下,问道:“夫人,那另一家先生,还去算不?”
陆夫人摇头道:“你只去这一家便可,一算完就回,我在医馆等你回话。算好了之后我们先按凌痴公这先生算的做修整。另一家先生不是测字的嘛,假若凌痴公先生算得准、改得好,就罢了,若还是不行,再去找那半仙无双测个字吧。”
桂喜“嗯”了一声,说道:“也是。即便要测字,还得选字或是写字,我心里想的字肯定和夫人、少爷想的不一样,测出来的也就不一样了。要真得再测字,我想着,还得夫人或者少爷亲自去。”
“没错。”陆夫人点了点头,“再说了,两家同时都算也不妥,算完了反倒让咱们不知所措。”
“是。”桂喜轻声应道。
“行了,就这些事,没有别的了。”陆夫人轻轻挥了挥手,“我就歇下了,明儿早早地叫我,天稍微见亮就叫我。”
“我记下了,夫人。”桂喜近前,扶着陆夫人躺下,掖好了被子,“夫人,我熄灯了?”
“嗯。”陆夫人躺着看向桂喜,“你去吧,该忙的忙完,也早些歇了,明天还得扎扎实实忙一天呢。”
“是。”桂喜从床头到门前,渐次吹灭了屋里的灯,便出屋准备四色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