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黄土塬,穷山恶水出刁民。
正当杨六郎一行崇关城门外一处茶水摊上喝茶吃包子时,十几个地痞流氓便围住了这几位外乡人。其中一位带头的,头发已经花白了,长得尖嘴猴腮,裂开嘴就一口烂黄牙,直接就伸手抓向马儿娘的胸部,一点前奏铺垫都没有,比大梁城里那些环环设套循序渐进的光棍们粗暴直接多了。
杨六郎没有出手,徐右松还没来得及出手,倒是已经脱离樊笼恢复几分本性的马儿娘,一双筷子猛地敲在这老流氓手上。
老流氓顺势倒在地上,两脚一伸,口吐白沫,两眼翻白。
周边的流氓马上起哄,打死人啦,打死人啦,一些不明真相的民众围观过来,流氓们更是得意起来,高声呼喊,乱成一片。
一个小流氓往飞快往城里跑去。
沈先生吓得面色青白,马儿娘面色胀红却握着筷子手足无措。马刻鹄原先还双手紧握十分紧张,见旁边杨六郎和徐右松端坐不动,倒也快速平静下来。
未几,一阵马蹄声骤然响起,衣甲鲜明二十骑策马而来,后面跟跑着刚才去通风报信的小流氓。
人群见到到骑士气势汹汹而来,争先恐后让出道路,生怕被马匹撞着。一眨眼间,就自动清出了一片空地,看来这里的老百姓对骑士们的气焰早已习以为常,都练得一身趋利避害的好身手。
二十骑的马术倒是了得,一下子就勒定马,立在杨六郎一行人面前。为首一位体格健壮的骑士,斜了一眼躲在地上的老流氓,坐在马上,眯着眼,冷冷地问了一声:“谁打人了?”
周边的流氓们异口同声答一声:“是他!”众人所指的,却是身形最高大的杨六郎,“就是他打人!”
那位骑士一挥手,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抬走,抓人!”流氓们马上围成一圈,熟门熟路把地上的老流氓抬起来,等着官爷们抓了人,好一起进城。
“慢着!”夹杂在人群中的一名镖师模样的青年大喝一声,怒目瞪着那群大小流氓,稳步走出人群,青年镖师向坐在马鞍高高在上的骑士首领略一抱拳,大声道:“整个过程我都看见了,是这位老东西先对人家小娘动手动脚,被小娘用筷子敲了手背而已,就倒在地上了。”
骑士首领倒是耐心听完青年的说话,突然脸露狞笑,毫无征兆突然提起手中枪就往青年胸口扎去。眼看就要把这位仗义执言的青年胸膛穿个洞,一只大碗猛然飞来,正好砸在捅人的那只手臂上,骑士首领不仅捅不到人,自已还从马上堕了下来。
其他十九骑立即翻身下马,抽刀出鞘,把杨六郎一行五人和那位青年围了起来。
堕马的首领站了起来,单手持枪改为双手握枪,指着手中玩弄一点碟子的杨六郎,大喝一声:“找死!”抖动枪尖,一招破马式,直照大个子刺去。
围观的老百姓,一退再退,远远的看着这边官兵捉人。
杨六郎只是侧身一让,待枪尖刺空收势不住,再迅速出手握住枪杆一带,那首领撒手不及,一个步伐踉跄,就冲到了杨六郎面前。
杨六郎脑门的一热,不由自主右手一伸,叉开膝黑怪异的手指,一下就捏住那首领的脖子,心中马上就涌起一阵燥动,和久违的饥渴难耐的感觉。
“慢着!”人群中又是一声断喝,听在杨六郎耳里却如同炸雷。杨六郎心一清,马上把那首领像烫手山芋一般丢了出去。
人群里步出一位气息沉稳步伐坚定的中年人。
杨六郎侧过头一看,中年人两腿外拐,是长年骑在马背上落下的毛病,不是边卒,就是押粮的。杨六郎中心冷笑一声,看你如何收场。
刚才那青年镖师却皱起眉头,因为这个人是他的人镖,威远镖局收了这人的三百两银子,安排三个人一架马车,从洛阳把人保到此地。一路紧赶慢赶,大前天来到了崇关,这位人镖客官,却非要让他们保着,在崇关周边闲逛了三天,刚才说好了,就在城门外等着接镖交镖。自已一个按捺不住,挺身而出说了句公道话,已经违背了走镖在途的规矩,两个师兄弟,怎么还能让人镖保的出来掺和这事,万一出了差错,威远镖局这块牌子就砸在兄弟三人手上了。
那骑士首领虽然已经是第二跌在地上,性子却也坚韧凶悍,在地上就挥手示意,让属下挥刀砍人。
刀光剑影,气势汹汹。
杨六郎在前面赤手空拳对敌,青年镖师退到后面和徐右松护着沈先生三人。
杨六郎心中充满了焦燥和饥渴,右手蠢蠢欲动几乎压制不住。杨六郎只得把右手背在身后,一只左手对敌,一边与人斗一边与已斗,顾此失彼,堪堪与那些官兵相持不败。
杨六郎瞧准备一个机会,一拳砸掉一名官兵手上的钢刀,顺势一抄,把这位官兵拦腰提了起来,当做一面盾牌,挡住他的同僚们疯狂进攻。其他官兵投鼠忌器,只能团团围着杨六郎游走,不敢轻易出刀。
“废物!”地上的官兵首领猛地站起来,把手中的长枪掷向杨六郎和他的同僚,看来是要杀掉同僚为其他下属清除障碍。距离太近,杨六郎一心两用,来不及甩开手中当盾牌的官兵,那官兵被掷来的长枪洞穿胸腹,死在自已人手下。
杨六郎蓦然感到一下身心舒畅,低头一看,只见胸口冒出一枝黑绳,沿着染血的枪尖钻进前面的官兵身体中。
杨六郎心中大骇,左手用尽全力一甩,终于把官兵尸骸丢脱手,胸口冒出的细绳,犹自抻展招摇,似心有不甘的样子。
杨六郎终于明白当初自已心中隐隐不安的原因了,原来自已身上共生着一个嗜血恶魔。好在黑绳细小,众人没有注意到。
“狗娘养的!”刚才那位步伐坚定的中年人,从那位首领抬手掷枪一刻起,就大步狂奔而来,仍然赶不及,只得怒吼一声,跃起空中,一个侧鞭腿,把那位首领的脑袋削离身体。
剩下的十八位官兵,在一瞬间的变故中,都懵了,握着刀进不是退不是,呆立无措。
中年人对那些呆头鵝怒喝道:“还发什么呆,去把宋万三给我找来。就说黄柏来了。”
几个灵醒反应快的,马上寻到马匹,翻身上马,狂奔回城。
不到一盏茶功夫,场面倒转。那些嗅觉灵敏的流氓们,早把那位装死的同伴扔在地上,正悄悄退后往人群里钻。
未等他们钻到人群里,黄柏就转身,大喝道:“都不许动,乖乖站着,今天的事,能给老子说得清楚,留你们一条狗命,理不清楚的,老子把你们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踘。”
那些流氓们都感到一股刺骨寒意迅速罩了过来,只得乖乖双手抱头,像只狗一样蹲在地上。
杨六郎五人重新坐下来,沈先生和马儿娘惴惴不安。杨六郎自小是个闯祸精,到了沙场上杀人无算,徐右松是个久经战阵的兵痞,两人都是看热闹的不嫌事大的主,好整以暇等着大戏上演。
“黄将军,下官有罪,接驾来迟了——”一声高亢的叫唤,未见人先闻声。然后,好多个眨眼功夫,才见一个大胖子跌跌撞撞地从城门门洞里抢出来,一见到黄柏,先是一愣,然后双膝一软跪在地上,纳头便拜。
黄柏从怀中掏出一块号牌,蹲下来,递到胖子面前,拉着声音,让人听着毛骨悚然:“宋万三,刚才的事,你知道吗?”
“知道,……不,不知道!”
“知道还是不知道?”黄柏话中怒意暴起。
“原来不知道,……刚才兵士跟我说了,才知道。”胖子额上汗大如豆。
“是吗?”黄柏冷冷地笑一声。
接着,黄柏好像自言自语:“这几天,我在崇关随处逛了逛,所见所闻,要不要跟你说说?”
胖子伏在地上,额头贴泥,一动不动。
一帮流氓全部都收押在军牢里,由名叫曹千和曹万两兄弟镖师带着一除官兵看守。
黄柏入城后,直接来到兵营校场,举着手中号牌,随手点了一队官兵,大声音告诉他们:“我就是黄柏黄阎罗,孤身来崇关接任城关郎将,你们从当下起,就是我的亲兵。”把这此平时不太受上面老爷待见的的年轻兵卒们激动得满脸潮红。
这队官兵,第一件任务,就是看守犯人。
黄昏掌灯时分,黄柏用一锅面条,请了杨六郎一行和那位叫曹鸯刀的青年镖师。
“想好了吗?留下来,在这崇关建功立业!”
“我堂堂正四品关防郎将,替朝廷延揽几个江湖侠客,兵部那里总会给几分薄面。”
曹鸯刀两眼放光,但斜了一下杨六郎和徐右松两人老神在在不动声色的样子,又硬是咽下涌到嘴边的话。
一处外表不显山露水而内里富丽堂皇的宅子里,胖子宋万三在椅子上如坐针毡。另一个着青衣便服的瘦高个男人,右手捏着下巴上短须,在号称一两丝一两银的蜀绣地衣上翻来覆去地踱步。
“不得杀不了黄柏,是杀了他之后,如何跟大梁城交代,……你看清楚他的号牌?”瘦高男人忽然发问。
“是,不是,我当时没有抬头看清。”胖子着急得语无伦次。
“好,好,好!今晚就盗印杀人。”瘦高男人目露凶光,如择人而噬的饿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