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此时,他们二人注意到大门外来了许多人,等众人走进来,他们才发现,原来是襄安此前吩咐需要准备的药材和木桶到了。
霎时之间,院内便热闹了起来。
青云指挥他们将东西先放置在院中,随后对照两张药方一一清点起来。
他心想对于配合提供药材这一点,这突厥的诚意倒是很足,送来的每一种分量皆是不轻,药材的成色看起来也都十分不错。
“是药材到了吗?”襄安听到屋外的喧闹声便推开门问道。
“正是,药材和木桶皆送来了。”青云朗声回应着。
“很好!”
说着襄安便小跑出屋,站在院中再次清点和核验起药材来,只见她唇边仍是挂着清雅的笑意,望着每一味药材的神情都像是在看珍宝。
青云看着她这副有些痴迷的模样,心想她大概真的是十分喜爱医术吧。
他一直在身后默默注视着她,颇有种“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的意味。
而片刻之后他才发现,襄安竟是只穿着一件单衣便跑了出来。
襄安悉心仔细地查看着,似是有些忘记了周边的一切,谁知此时只觉肩上一沉,背后一暖,她下意识的回头,又对上青云些许温柔和煦的笑容。
“别着凉了。”
伴随着青云的低语,她此时才发现自己的肩上多了一件尚存着些许温热的披风,心头不由一热。
但转眼见他此刻也衣着单薄,便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方才出来的急了,没顾上,我待会回去再穿……”说着便要将披风拿下。
青云温暖的手掌覆上她的手,阻止了她的举动,柔声说道:“你好好披着便是,我不冷,你可不能生病,我妹子可全指望着你,北山先生临别时也反复叮嘱我要照顾好你的。”
听了此话,她不由轻笑出声,心想这个青云关心自己还搬出他妹子和自己的师父,不过也是这样恰好化解了自己的紧张感,心中的局促一下便即刻消失干净。
于是她便明眸笑睐回望着他,坦然的回了一句:“那便多谢了。”
青云的笑容此时微微凝滞在脸上。
好似自己每次对她亮出招牌的莞尔笑容都会被她反将一军,以为自己能让她有些许心动,偏偏是自己有些沉沦了……
看来用来对待寻常女子的招数,对她却毫无用处……
阿安呀,看来要攻陷你的城池还需要再努力些,只希望你别被我吓跑才好。
“现在,将这些药研磨成粉末,这些直接用药盅熬制二个时辰,另外的这些便用大锅熬制,记住大锅的水定要烧开之后再放入药材,等药汤变成深棕色便过滤掉药渣,将药汤倒入小木桶之中拿进屋内。都记住了吗?”
襄安此时有条有理地对院中的一众侍从布置安排着接下来的任务。
“青云兄,这襄安姑娘气度果真不凡?”高子玦瞧着眼前的场景,冷不丁开口夸赞道。
“哦?何以见得?”
青云勾着嘴角,欣赏地看着襄安,心中其实早有答案,但却还是想听听高子玦的看法。
“初次来到突厥,对着陌生的环境,却依然能够将所有事情处理得井然有序,而且初次见到突厥可汗竟也无丝毫惧色,依然那般不卑不亢、不矜不伐。”
高子玦发自内心地称赞着襄安,瞧着青云脸上那若隐若现的笑意以及目光中难掩的欣赏之色,笑着调侃道:“青云兄,大概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该对襄安姑娘改口叫嫂子了吧?”
“嗯?哈哈哈任重道远,任重道远呐……”
青云嘴上虽谦虚,但心中其实早存着势在必得的信心,他柔情似水的目光始终落在那仍于一旁指挥众人的襄安身上。
几个时辰后。
供青羽服用的汤药已经熬制好,此时便只差那一味药引。
此时只见高子玦取来一把十分锋利的匕首,轻扬着微抿的嘴角,垂着眼眸,快狠准地对着自己手腕便是一刀。
那一刀深浅刚好,顷刻之间,热血便由他的手腕滴落进碗中。
小琰见此场景,突然拉住青云的衣襟,紧张地问道:“青云大哥,为何…为何九叔叔要这般?”
“这是救你青羽姐姐必要的药引,别担心,你九叔叔不会有事的。”青云安慰地拍拍小琰的肩膀。
但小琰仍紧紧皱着眉头,眼中强忍着泪水,紧咬着下唇,内心似乎有些痛苦。
青羽姐姐,九叔叔,小琰今后定不会再让你们受他人伤害了。
而此时正立于门外,仍然着一身如雪白衣的文毓,面色有些许凝重,他的目光始终注视着正在放着自己血的男子。
他……为了她竟可做到此种地步。
他的心狠狠地颤了颤,低声吐出一句:阿羽,对不起……
“公子,我们不进去吗?”身后的刘穆问道。
“不了,回去吧。”文毓表情带着几缕淡淡的失意。
刘穆见自己主子,神情似乎有些沉重,心中升起些许疑惑,方才一听说这青羽郡主找到了解救之法,他便难掩欣喜,说要来此处看看,可为何来了,却反倒有些失落,难道不该开心才是吗?
但他当然不会开口追问,只是随着他的步伐,慢慢走出北辰国的驿馆。
你数次因我受伤,而我……却无法为你做更多,这是我欠你的,今后定会加倍补偿。
如今,只要你能醒来,那便是最好的事,我的罪便也轻些。
不过片刻的时间,只见高子玦的血已经装满了小半个瓷碗,但他的神色仍是维持着方才那般的淡然自若,仿佛这不是在放自己的血,而是一件令人欢喜的事情。
据襄安所说,想尽快解毒,那每日随汤药一同饮下的药引便要多些,本来众人皆劝他,每日取少些,只要能解毒,就算时间长一些也无大碍,可他却执意定量放取。
只要能让她快些醒来,区区一点鲜血算的上什么?
她的体内有了他的血,他们之间那种牵绊便再也无法割舍了,所以他怎会觉得疼?
他在心中有些无奈地想着,兴许自己内心还是怕她一旦醒来便会被别人抢走吧,所以哪怕只是多了一点新的羁绊,他也觉得心安……
“好了,这些便够了,我先帮你止血。”
襄安见血已经足够,便让高子玦停了下来。
襄安为他的伤口覆上些许白药粉末之后,便叮嘱道:“这些日子要让你受些苦了,药引一旦用了一个人的便不能中途更换,你自己平时尽量少接触水,否则伤口很难恢复。”
“无妨,无需取他人之血。”
他就算为了她流尽血也无妨,但绝不会让她再饮了别人的血,她是他的。
至少……现在是。
他发现自己好似因为她,变得心胸狭隘了很多,但这又有何关系?本来她于他就是惟一的不可分享。
“这些日子我会吩咐厨房,多准备些牛羊血等补血的膳食,这些能促进你的造血速度,你定要多吃些,否则人会虚弱地很快。”襄安关切地对高子玦说道。
高子玦皱了皱眉,这牛羊的血,他确实有点接受无能……
襄安见他面露难色,便意味深长地说了句:“就算不为了你自己,为了青羽姑娘也定要按时补充。”
听到此话,他面上方才的难色虽仍未褪去,但心中已经说服自己了。
“好了,我现在便去喂青羽姑娘服下汤药。”
“阿安,喂药的事,可以交给阿玦,你忙了这么久,先休息一会吧。”
高子玦垂眸轻笑,这青云兄,不愧是比自己年长几岁,在这些事上果然比自己更有经验,如此积极体贴,日后自己定也要多学着些。
“我不累的,本就是我该做的事。”
青云这突来的关心虽然让襄安心生喜悦,但作为医者,照顾病人确实是责无旁贷的。
青云见她不为所动,轻轻凑在她耳边说了句:“你便多给阿玦一些表现的机会。”
襄安顿时明白过来,笑着将碗递给了高子玦:“一早便听闻青羽之前的药都是你喂的,那我便不打破这个惯例了,想必你比我更为贴心。”
高子玦回以坦然一笑,接过了药碗,眸子却不经意瞥向青云,青云捕捉到了他的目光,随即对他眨了眨眼。
看来我与青云兄的情路倒是需要相互扶持了。
高子玦走进屋内,仍如此前那般为青羽喂药,但令他无措的是,她竟然已经喂不进去药了,汤匙已无法撬开她的双唇……
“襄安姑娘,阿羽她这是?”
襄安目光一凛,替她把了把脉,道:“毒性又开始扩散了,我们必须加快解毒的速度了,但这药确实有些麻烦,先容我想想可还有其他办法……”
高子玦心头有些焦灼,本不知该如何是好之时,瞥见她的双唇,他便灵光乍现……
只是……希望她醒来之后不要怪我才好。
众人皆有些焦灼之时,只见高子玦向着青羽俯下身去。
众人皆一惊……莫非是要……
谁知只见他一如往常地托起她的后脑,但却用手轻捏上她的脸,让她面部的肌肉呈聚集状……
这么一看竟像是青羽在嘟嘟嘴扮可爱?
周围的人见状不禁都轻笑出声,以为他要……谁知他竟?
他轻轻地回头,有些疑惑地望着大家,难道是自己此举让她的形象过于滑稽了?
应当不是吧,他倒是觉得她这样十分可爱,以后等她醒来,有机会还想再试试~
大家瞧见他有些纳闷的样子,都作势让他继续,然而在心中皆是不约而同地觉得自己所思所想似乎忒不纯洁了些……
而后在高子玦多种角度,不同力道的捏脸尝试后,青羽的小嘴终于被他撬开了。
此时他便将身体俯得更低了些,左手手臂揽着她,左手便维持着让她嘟嘟嘴的动作,另一手便用汤匙舀起药汤送进她的嘴里。
围观的众人皆在心中为他这般高难度的动作赞叹,人果真为了爱,是可以无所不能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