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中旬末,许都。
夜间贪欢,多饮了两杯英雄酿,又被凉风一吹,不妨上了年纪的曹操一早醒来只觉头痛难耐,直挺挺的躺了许久就是起不来。
灌了两剂苦药,大骂一阵小儿酿造烈酒害人不浅,额头贴着毛巾在床上翻来覆去,哼哼唧唧大半天,待到午后曹操才沉沉睡去。
“这是啥?”
睡得正沉,突被叫醒的曹操起床气还未发作,就眼前一黑,头疼欲裂的剧痛险些将其掀到床底。被扶起后,看喊醒自己的是夏侯惇,曹操有气无力的打了声招呼,又见其人脸色愤然,双手用力捏着写满字迹的帛书,不由开口问道。
怒哼一声,盲眼大将把刚入手的檄文递了过去。
“盖闻明主图危以制变……司空曹操:祖父中常侍腾,与左棺、徐璜并作妖孽,饕餮放横……啊——哈哈!”
内容尚未看完,被刺激得毛骨悚然、冷汗迭出的曹操大叫一声丢下檄文,后惊喜的摸摸额头,甩甩脑袋。
“我头风好了!哈哈哈!”
随口问檄文是何人所作,听曹洪说是出自陈琳之手,阿瞒先对陈琳文笔点了个赞,又鄙视一通袁绍武略不足,然后聚众商议迎敌之策。
在荀彧将孔融怼得无话可说之后,曹操令诸将把守好各处紧要之地,自己则将亲率大军进逼黎阳与袁绍对峙。
“奉孝有何要事?”诸将领命退出,情报头子郭嘉照旧留了下来。
“主公,前扬州刺史陈瑀陈公玮在沛国秘密联络世家豪强,已集结三千多兵马,意图趁主公率军出征之际偷袭许都。”
“陈瑀?可是陈伯真之子?”郭嘉点头,曹操嗤笑一声,“此庸人尔,不足为虑,传令李通,命其严防戒备即可。”
“喏。”郭嘉应下,又道,“汝南有文达将军坐镇,陈瑀这等夸夸其谈之辈确实不足为惧。只是,若让他与刘备联合在一起,却要成为主公心头大患。”
“什么?刘备?”曹操眯起的双眼一下睁得滚圆,“刘玄德又到了汝南?!”
“正是。上次刘备被主公击败之后逃往河北,但其人麾下数万黄巾贼众却是四散而走,少则一两百、多则三五千各自占山为王。今刘备与陈瑀皆为袁绍效力,若是得到陈瑀相助,刘备旬日之间便可聚集上万兵马。李通将军一人率数千之众要坚守汝南各处要道,怕是力有不逮。”
“刘备!”曹操眼中杀意盎然。
“并且,刘备三弟张飞亦在汝南。”受夏侯渊所托,郭嘉令密探追查夏侯涓下落,得知张飞已经弃了芒砀山山寨,在汝南与沛国交界处占了座小城。
“哼,那黑厮……”想到张飞把夏侯涓掳走这一丧心病狂的举动,曹操心头万分火大,只是对方精悍无比且狡猾异常,非是派千八百兵马过去就能将其擒获。
“张飞远在数百里外,我等鞭长莫及,倒是另有一人,主公却不可不防。”
捻着胡须的右手一顿,曹操看向郭嘉,“我待云长不薄,其人甚是重义,纵要与我为敌,亦不会做暗算那等龌龊之举。”
“话虽如此,但关羽早有离去之意,只因未曾报答主公厚恩,故而不好开口。若是得知刘备到了汝南……”
“奉孝勿虑,刘备妻妾在此,云长断不会独自脱身。”曹操说完叹了口气,又问,“除公明外,云长可与他人往来?”
因与关羽同乡,私下颇为交好,曹操多次让徐晃前去探听口风及劝说归顺。
“关羽终日闭门练武读书,少与他人来往,便是徐将军屡次拜访,亦常被拒而不见。嗯,关羽对主公帐下诸将不假辞色,倒是跟张辽挺谈得来。”
“张文远?”曹操眯起双眼思索好一阵,“张文远文武兼备,精通骑战,若入我之麾下,封侯拜将只是等闲之事。可惜其人忠于吕布,此次竟情愿率众顶替高行之前来许都,虽能派上一时用场,然终不能为我所用。前有关云长,后有张文远,惜哉,惜哉!”
“关羽忠于刘备,难为主公所用,张辽却是不然,其人与吕布貌合神离,早有归顺主公之意。”
“奉孝此话怎讲?”难得听到一个好消息,曹操不由面露喜色。
“张辽帐下侍卫长名为张阙,乃是雁门张氏一族少族长。其人至许都后,曾透露助高进拿下东海后,张辽与和吕布恩怨两清,只是不愿背负叛徒之名,固不好前来相投。”
“哼,好你个高行之!倒是会做这等顺水人情!”
想到被高进欺瞒许久,曹操颇为恼怒,“先前以婚期将至为由蒙混过去,现在小儿已经大婚,我修书前往徐州,看他还能有甚托词!”
“主公,高进却是有言在先,明年正月十五前方至许都。”
“是吗?”好像有点印象,见郭嘉很肯定的点了点头,曹操一拍脑袋,“小儿可是说袁绍若于年内派兵过河,他便来为我效力三年?”
“正是。”你当初很心动来着,还想派人前去黎阳寻衅,引诱少量袁军过河来犯。
“哦……”瞧见郭嘉眼中一闪而逝的小幽怨,曹操眼珠一转,笑了笑,“那小子一拖再拖,郭嘉可知他打的什么主意?是否可能暗中加害于我?”
“袁绍大敌当前,吕布与主公合则两利,高行之断不会做那短视之举。不过此子深谋远虑,许是在谋划击败袁绍之后,如何与主公争利。”
曹操笑容一滞,“奉孝是说,高进小儿在图谋青州全境?”
“不无可能。以郭嘉看来,便是不图整个青州,高行之至少想跟主公划河而治。”
“他休想!”
曹操豁然站起,“如今下邳尽入吕布之手,泰山寇又与其关系暧昧,真让小儿拿了青州,臧霸十有八九便投了吕布。真让吕布拿下青徐诸郡,彼时我等正急于攻略河北……奉孝,我这是在养虎为患?”
郭嘉拉下眼帘,沉默不语。
想到郭嘉多次劝说要不顾一切消灭吕布,曹操双拳紧紧握起,半响后一声长叹,“不听奉孝之言,悔之晚矣!”
“若让高进徐徐图之,则青州河水以南之地早晚落入吕布之手。”
“奉孝有何良策?”
“高进欲缓,主公则当逼之以急。主公不妨表吕布为青州刺史,激其与袁谭相争。”
“袁谭如何是吕布对手?”
“正因袁谭非是吕布对手,今河北兵马尚未整合完毕,袁绍又妄图联合张绣、孙策、刘表及关西诸将合击主公,必不会大举兴兵来犯。若是袁谭兵败,袁绍便不亲率大军前往青州,亦会遣一上将支援。”
“唔……一石二鸟,奉孝此计甚妙!”
想到袁绍若是分兵攻打徐州,自己这边将会压力大减,且能扰乱高进部署、削弱吕布实力,曹操连连点头,“只是我已放出风声,道说欲表李整为青州刺史,如此一来,却要失信于乘氏李家。”
“主公可命李整为北海相,令其率众前往济北,待袁吕大战一起,再伺机攻取青州诸郡。”
“李整虽有勇略,却非高进对手。”
“可命李典从旁协助,此外,主公若派一人为其出谋划策,对上高进,纵然不能获胜,亦不至于大败。”
“奉孝所言何人?”连我都在高进手上吃了大亏,奉孝你这话说得未免太轻巧了。
对上曹操将信将疑的眼神,郭嘉认真道,“司马仲达。”
“司马懿?”见郭嘉缓缓点了点头,曹操寻思再三,“好,便依奉孝之计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