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渊依旧那么站立着。
带给叶梓茜无形的压迫。
“我不能进去吗？”
叶梓茜的眸光晦涩，看不大清楚情绪，她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微低下头开口道：
“我已经到家了，时间不早了……
你也早点回去吧。”
叶梓茜的话说得很轻，而且语速不快。
并没有听到虞渊的回应。
只当他是默认了。
叶梓茜转过身，拔下插在门上的钥匙——
开门走进屋。
身后的门直接就关上了。
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叶梓茜像是根本就不敢回过头去看。
在进屋之后，叶梓茜先是背靠着门站立着不动，半晌后才慢慢地蹲了下来。
空气异常的静默。
在a市十一月的冬日里。
即便是在屋内的，温度也依然似水如冰。
仅相隔着一扇门——
门外的是沉默站立着的虞渊，门内是整个人蜷缩蹲在门边的叶梓茜。
她似放空地发起呆来。
叶梓茜知道自己如果无法做到坚定地拒绝，那么在不久的将来，她将很有可能会重蹈覆辙。
到时便又是一番伤筋动骨。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叶梓茜明知道虞渊不是无缘无故的一直出现在她身边，也不是毫无目的送她到了家门口——
她只是无法理解虞渊矛盾的举动。
但很明显的，不管是出于旧情，还是对她的报复，叶梓茜都毫无招架之力。
只要虞渊开口说一句他想要，叶梓茜几乎什么都可以给他。
六年前是如此，现在亦如是。
叶梓茜根本就无法抗拒虞渊。
叶梓茜并不知道从刚才到现在已经过了多长的时间。
她只是微趔趄地站起了身。
手握着门把——
还是把门给打开了。
叶梓茜的瞳孔微微瑟缩。
因为她看见虞渊竟然依旧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整个人隐匿在黑暗之中。
已经不知道这样站了多久。
男人也不吭声，也不上前敲门，但却是始终都没有离开。
叶梓茜忽然觉得眼底一阵发热……
他们两人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呢？
但似乎她才是那个坏到透顶的罪魁祸首。
“对不起……”
叶梓茜低着头，莫名其妙地开口。
像是不知道在道什么歉。
可能为着她把虞渊关在门外，或是其他。
虞渊不再沉默，他上前两步。
再次抓紧了叶梓茜的手腕，稍稍施力似再不给她任何拒绝逃跑的机会：
“对不起什么？”
虞渊不知道叶梓茜是真的觉得抱歉吗？
失控反常的又何止虞渊一个人。
虞渊也不知道叶梓茜一直这样挑战他的底线——
是想要证明些什么？
叶梓茜抬起头看着虞渊，眼底波光闪动。
虞渊握着她手腕的力道，让叶梓茜下意识地轻蹙起自己的眉头。
叶梓茜总觉得自己是亏欠虞渊的。
但当真正受到质问的时候，叶梓茜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如何去解释。
如何认错。
好在似乎像是短暂的失控——
虞渊到底还是松开了抓着叶梓茜的手。
放下的手轻微握紧。
“进来吧......”叶梓茜轻声说。
她让虞渊进了门。
站在他的身后，叶梓茜到此时才伸手打开了房间内的灯。
目之所及所看到的屋内的陈设与环境，都让虞渊紧锁的眉眼加深。
脸色看起来十分的不好看。
下意识地巡视屋内四周。
虞渊几乎像是咬着牙，按捺不住地沉声开口问道：
“为什么会住在这里？”
“你来a市就是为了住在这种地方？”
“你这样，你爸知道吗？”
自两人见面以来，这是虞渊第一次难得主动地提出这么多的问题。
每一句话都像是直接戳到了叶梓茜的心尖上。
像一把把尖锐的利刃，无声地刺伤叶梓茜本就变得敏感脆弱的心。
因为这个人是虞渊——
所以他说的话对于叶梓茜而言，有难以计数的倍份的杀伤力。
老旧公寓的环境有多恶劣，不用别人提醒，叶梓茜也很清楚。
「为什么会住在这样的地方？」
即便是六年前的叶梓茜，也未曾问过虞渊这个问题。
无心被刺伤的叶梓茜也暂时看不清楚虞渊这种无法忍受的是——
待在这样环境里的人是她。
说到底，虞渊根本就是见不得叶梓茜受任何的苦。
所以男人才会无法理解叶梓茜从家中出来，到了a市，就是为了待在这种地方？
叶梓茜轻咬着自己的下唇，她的脑袋里头什么都没有，只有虞渊又低又冷的声音，让她觉得浑身发凉。
叶梓茜看着虞渊似染着冰霜的脸，一句话也答不上来。
“我在问你话。”虞渊再次出声说道。
男人的话音之中有着叶梓茜从来没有没有听见过的挫败和咬牙切齿。
那种情绪像是恨不得把叶梓茜整个人都拆了吞进腹中一样。
气氛变得剑拔弩张，似乎一点就能着。
然而就在这样的氛围下，空气之中竟是传来了一声清晰的猫叫声。
虞渊抬眼就看到了一只通体雪白的猫缓步地从房间里头走了出来。
霎时微怔住了。
虞渊显然地认出了这一只猫。
雪球睡醒了，懒懒散散的从自己的窝里爬了起来。
走出了房门，顿时看见了客厅里头站着的多出来的“生人”，忍不住地又张嘴都叫了两声，像是打招呼又像是在示威。
的确可以说是生人——
因为雪球完全认不出虞渊来了。
它无法将眼前西装隔离的人与身穿校服，温柔地给它喂食的少年联系到一起。
而事情毕竟已经太过于久远了。
猫着记忆自然是远不如人的。
但别说是雪球了，就是如今的叶梓茜也会有这样复杂的感觉。
叶梓茜此时看着虞渊变得成熟了的，毫无波澜的脸——
语气当中的人似乎并没有太大的不同。
可是又感觉到处处都是不同的。
「若你不能一直养着它的话，最好不要把它带回去。」
隔了这么多年，虞渊都还清晰地记得当时叶梓茜执意想要将小猫带回家，他对叶梓茜所说的话。
而虞渊无法忽略自己心头隔了这么久再次看到雪球的震撼。
虞渊是真的看不懂叶梓茜了。
她竟然会一直把这只猫留在身边。
对一只捡来的流浪猫，她都能够有如此长情的行为——
当初却是那么毅然决然的选择了背弃和离开。
莫名的觉得可笑和悲哀。
为了拔掉那根一直哽在自己心头的刺，虞渊几乎丢掉了所有与b城相关的过往，那些事物随着记忆一同被埋葬。
虞渊从来轻易不敢去触碰。
所以他自然无法理解叶梓茜把雪球留在身边的举动。
每天看着这一只猫，她的心里究竟会想些什么？
“你为什么会还带着这只猫？”虞渊出声问道。
“雪球本来就是我捡回家的，我为什么不能带着它？”叶梓茜回答的声音很轻缓，像是在说着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原来两个人只不过是在互相逃避。
叶梓茜说的话中并没有虞渊想要听到的理由。
如今的叶梓茜也根本就说不出口。
压抑了一整晚的情绪，叶梓茜总是默然逃避的姿态——
虞渊当真是气极了，也怒极了。
大步走上前，虞渊伸出手去，一把抓住了叶梓茜——
把人往旁边一带。
叶梓茜就只觉得自己眼前一花，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背脊就已经直接抵靠在了墙上。
紧接着一个黑影欺近，
一手强势地抬起叶梓茜的面颊，虞渊低下头将叶梓茜猛然地吻住了。
男人的另外一只手禁锢着叶梓茜的腰侧，让她只觉得半点都无法动弹。
叶梓茜本也无法推拒，她根本不知该如何反应。
叶梓茜心颤得厉害——
她就是舍不得拒绝这样不明不白的吻。
本以为这些年早已练就的坚硬如石的心就像是突然出现了裂缝。
而且是被人用斧子让人狠狠劈下的一般。
连带着耳旁似乎有嗡嗡的震颤声。
震得叶梓茜的整个眼鼻都有点发酸。
眼眶再也容纳不住蓄满了的泪水。
她和虞渊现在到底算是怎么一回事呢？
明明没有人再承诺他们是在相爱，他们却又在做着两个相爱的人才会做的事情。
一个压抑到极致的，含义不明的吻。
叶梓茜觉得自己和那些在爱情里卑微到极点的人没有什么区别。
叶梓茜按着虞渊的肩头，虞渊的吻是他惯有的强势。
从头到尾，叶梓茜的眼睛都是睁开的。
在一吻暂歇，虞渊离开了叶梓茜的唇之后——
叶梓茜也只是怔怔地看着他。
而后她听见了虞渊出声喊她的名字：
“叶梓茜......”
简短的三个字背后似乎浸染了太多太多的情绪。
虞渊的嗓音透着淡淡的喑哑。
叶梓茜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虞渊这样叫她的名字了。
其实即便是在当初两个人还在一起的时候，虞渊你一直很少会出声唤她的名字。
几乎是本能的反应，叶梓茜的整个眼眶都热了，一道湿润的泪水又滑落。
哽咽了片刻，叶梓茜也柔声应了声。
她的声音像是从鼻腔里头轻吐出来的，还带着惹人怜爱的哭音。
虞渊问：
“这些年你有没有，哪怕一次想过我？”
虞渊话语当中问的是一次，甚至不是多次，像是不敢过多的要求。
叶梓茜何曾见过虞渊如此的不自信过。
几近可以称得上是卑微。
含着泪光的眼眸一直定定地看着虞渊，叶梓茜怯怯地轻点了点头——
像是一只被主人凶惯了小狗，眼泪直接就滴落下来了。
叶梓茜一直以为当年两人闹得不欢而散，甚至没有一个好好的道别。
几近可以称得上是以惨烈收场的。
叶梓茜一直都觉得虞渊必然是会对她心怀怨恨的。
叶梓茜不是没有见过虞渊对待旁人时冷漠、不苟言笑的样子。
这么多年来，萦绕在叶梓茜的脑海中的一直是两人最后如何不堪的散场。
那些出口的冰冷决绝的话语，这些年就犹如是梦魇一般的缠绕着他。
叶梓茜始终都只记得那一些——
却是忘记了虞渊对她独一无二的纵容。
就像是如果不以“恨她”为由的话，又该以什么理由出现在对方的面前呢？
原本暧昧不明的静默气氛——
忽然传来了一声不合时宜的声音。
叶梓茜的表情微愣了一下，她听到是自己的肚子在叫。
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面容之还带着泪痕的脸泛起了红意。
不知是被刚才那个吻，还是被叶梓茜的回应安抚到了。
虞渊如今脸上的神色看在已经柔和了不少。
男人出声问道：
“饿了？”
淡淡的两个字，明明未带有任何的嘲笑，却是让叶梓茜脸上的红意更甚。
“你也没吃饭吧......”
虞渊在送她回来的路上，后来两人又拐去了医院。
的确是都还没有吃饭。
叶梓茜想的是虞渊想必也已经饿了。
“没吃。”虞渊对叶梓茜说。
叶梓茜想了一下，问虞渊：“那我给你煮碗面，好不好？”
这话说的好像很饿的人是虞渊而不是自己。
叶梓茜的厨艺是什么水平虞渊是知道的。
只不过不知道经过了这些年，是否已经有所改变。
但如今叶梓茜还在病着，虞渊是不可能会让她去做的。
他只道：
“我来煮吧。”
改变了原本想要带叶梓茜出去吃点东西的想法。
即使虞渊的想法并没有错，叶梓茜的确不会照顾自己——
过了这么多年，她的厨艺还是很一般。
一开始她大部分只会煮一些速食简单的面食。
但是后来叶梓茜实在是不爱吃外头的东西，只好学着自己开火煮菜。
到最后也只学了一些学了一些简单又没什么油烟的菜，还算是可以入口。
反倒是叶梓茜觉得意外虞渊竟然会下厨吗？
“你......会煮吗？”叶梓茜轻声问。
虞渊几乎看不出来地点了点头，未待叶梓茜的回应，目光巡视了一下，就直接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
叶梓茜住的这个房子里的厨房小得都快转不开身了。
男人高大的身形进到了里面，显得格外的不相称，而且特别的突兀。
叶梓茜一直都没有说话，但是却像是个小尾巴似的跟在了虞渊的身后。
忽然变得有些许的粘人。
两人都没有意识到他们之间的相处氛围，就像是有了几分从前的样子？
本就小的厨房进去两个人就显得更加拥挤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