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客气、疏离又饱含亲近的话语。
在虞谦面前的戎安筠,真的就像是一个孩子似的,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很弯,犹如是一个很容易就感觉到幸福和满足的孩子。
虞谦垂下眼眸看向戎安筠,目光当中透着淡淡的柔和。
中午的时候,他们就留在寺院里头吃了简单的斋饭。
令虞谦觉得意外的是——
他费尽心思请人专门精心准备膳食,戎安筠都提不起什么胃口,而今日到这寺庙里头吃的这简陋的粗茶淡饭,戎安筠却似乎比平常吃得更多一些。
虞谦甚至默默打起了想要去找这寺庙里的厨师,把他请回去的想法。
其实也不是因为这饭菜真的有多好吃,许是因为戎安筠这几天在医院里头实在闷坏了,偶尔能出来透透气,她的心情变得舒畅不少,食欲便也好了很多。
饭歇之后,虞谦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被庙里头的老方丈给请去谈话了。
戎安筠坐在轮椅上,被苏应诚推着在寺庙后院四处逛了逛。
有许多轮椅不方便到达的地方便没去了。
不然戎安筠原本还想到后面那片竹林里头去看一看。
苏应诚将轮椅推到了后院一棵很大的树下面。
这棵树让他一时叫不上来名字,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看起来已经很有年份了,枝干粗壮,枝繁叶茂。
今天难得是阴天,没有什么太阳。
但到了午时,气候还是有点燥热。
苏应诚想着在这大树底下刚好可以乘乘凉。
待在这自然是没有在空调房里来得舒适,但戎安筠却是觉得心情异常舒畅。
目之所及的绿树、古井、石板路,还有在扫地的小和尚,都让戎安筠觉得整颗心都变得宁静了下来。
戎安筠随口出声问道:
“虞谦什么时候也开始拜佛了?”
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戎安筠才会觉得些许纳闷和好奇。
苏应诚在虞谦的身边当助理已经很多年了,他对于虞谦的事大多都很了解。
问他一般就可以得到答案——
只要是他可以说的话。
苏应诚温声答道:
“据我所知,虞先生平日里也没有这个习惯,可能是因为前阶段参加了一个晚宴时——
豫泰集团的老爷子偶然间在酒桌上提了起来,说自己的小孙子常年病痛不断,最后是去寺庙里头拜了佛,后来才变得平安无事的。”
有些话即便是点到为止,戎安筠也是听得懂的,但苏应诚还是接着说道:
“那天,虞先生就少见的多问了句拜的是哪间的佛,我当时以为虞先生只是客气地在说场面话……却不想会真的让我来寻。
虞先生给这间寺庙添的香火钱,可能都已经够再造一座这样庙的了。
虞先生他是真的很关心夫人您的身体。
自从您回来之后,虞先生几乎是没日没夜的一直守在病房门口,困的时候就只是在那椅子上打会儿盹,我说让医院的人专门给他准备个房间,他也说不用。”
这么多年,戎安筠早就已经是习惯虞谦做的比说的多,但是在从旁人的口中亲耳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戎安筠还是很难觉得不动容。
他总是这样,可以包容她一切的任性,又以自己所能做到的一切方式对她温柔以待。
明明看起来是那么冷漠至极的性子,为什么能够为了她做到如此?
戎安筠和苏应诚的话还没有说多久,虞谦的人就已经找过来了。
说是要带戎安筠出来一天的,但是虞谦并没有准备让她在外头待那么久。
原本还想着不知该如何把人哄回去,却不想戎安筠竟是表现得格外温顺——
虞谦才刚一提,戎安筠就答应了他回医院。
在回去的路上,戎安筠沿途都紧紧地抓着虞谦的手,似不想松开一分一毫。
戎安筠忽然开始谴责起了自己,她觉得自己真的很坏,一度还想要干脆直接解脱算了——
所以在b城的这一年多时间里面,戎安筠其实一直都没有好好地爱护自己。
她没有好好地照顾自己,也没有好好地吃饭,好好地休息,经常偶尔还会忘记了吃药。
戎安筠曾经恨过自己的身体不争气,但其实她也不够爱惜自己的身体。
戎安筠曾经以为自己是不怕死的,但她现在觉得怕了是不是已经太晚了?
戎安筠不懂自己为什么之前会以为自己把虞谦给骗过了,以为他能够轻而易举地放下自己。
她不知道他还会这么爱她。
可要是在这一两年里她好好地照顾自己,也许会比现在好很多吧……
但是他们两个又都那么倔,自欺欺人。
如果不是事情已经严重到了这个地步,戎安筠可能根本就不会主动地回到a市。
戎安筠忽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一手紧紧地握着虞谦的手,戎安筠将视线转向车窗外,另一只手快速地擦了一下自己的眼角,以为自己可以不被虞谦发现她在哭泣。
戎安筠到现在还没有真切的意识到一点——
她没有什么事情是瞒得过虞谦的。
虞谦直接抬起一只手,将戎安筠的头轻揽了过来,抽了两张车载储物柜里的纸,缓慢又细致地去擦拭戎安筠脸上的泪珠。
戎安筠就任由他动作着。
她吸了吸自己的鼻子,而后没过多久,就被虞谦轻轻地揽入自己的怀中。
她听到男人似无奈地轻叹了口气。
一个阔别已久的怀抱。
带着令戎安筠熟悉的温度。
这种温度曾经也出现在过戎安筠的梦境之中,不同于他的面色和性格——
虞谦的怀抱带着炙热得让戎安筠觉得安心的温度,是她可以永远停靠的港湾。
独属于虞谦的无言的温柔。
虞渊站在医院过道的一处窗户口。
在他身后的不远处,站着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子,手中拿着一个手机:
“少爷,这是您的手机。
还有您和夫人在b城的一切东西,我们也都已经去收拾好,一起拿回来了,请问该如何处理?直接先把那些东西运送回虞家去吗?”
应该是有听到男子所说的话,但虞渊却是从始至终都没有转过身来。
他的眸光一直望向了窗外。
看着外头越来越昏暗的天色。
目光不知道是落在了何处。
天边一道晚霞也没有——
只有愈来愈沉重的夜色。
久到那个身穿西装的男子以为虞渊不会给他回应的时候,他听到身前传来的声音:
“我妈的东西你先一并送回虞家吧,我的…就都扔了吧。”
“……全部吗?都扔了?那这个手机呢……也一并扔了吗?”
那个人有些不确定地反问道。
“嗯。”
虞渊给出的回应又轻又冷淡。
这个手机本来就是被虞渊遗落在b城,没有带回来的,而虞渊觉得或许它本来就应该永远待在那里——
随着那一段过往,一起停留。
虞渊在做的只不过是一种割舍。
他要亲手斩断与b城所有仅存的联系。
犹如是囫囵一场大梦。
而如今,只不过是醒过来罢了。
虞渊的身躯僵直地站在窗户旁边,神色几分冰冷,眸光仿佛是浸染上了外头的天色。
背影瞧着有几分落寞和孤寂。
这几日发生了太多事,虞渊一直没有办法停下来好好地处理下自己的思绪。
虞渊向来对自己都是比较狠绝的,他从来不会给自己留丝毫余地。
感情这种事情,如果说你畏惧、逃避它,可能可以止住一时,却是抵挡不了一世的——
而如今的虞渊,还不明白这个道理。
他认为以这种方式,就可以彻底地切断。
虞渊一直都知道叶梓茜对于他的特殊性,就像是一把无坚不摧的利剑,狠狠地攻入了虞渊的心防。
又像无法驱散,让他会觉得眷恋的光。
曾经是深渊之中投射进来的太阳,那样的温暖几乎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抗拒。
虞渊也无法忘记——
在他一次又一次的挽留,在叶梓茜决定放弃他们两人关系的那一刻,他的心头涌上的铺天盖地的愤怒和失望。
那样的情绪让虞渊整个人都变得异常的暴躁,几近就要失控,而虞渊不想要叶梓茜对他这种无处不在的影响。
在这场感情之中,虞渊可以承认——
他输了。
但是虞渊现在要做的是,亲手把这个长在他心尖上带刺的人给拔除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