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一个母亲,戎安筠又怎么舍得看着自己的儿子受这样的苦呢?
即便是一个这么温柔的人,在与自己疼爱的孩子相关的事面前,表现得也是如此的冷漠又残忍的。
这或许是一个母亲不可摆脱的劣根性吧。
因为知道自己已经不知何时,随时都有可能会离开——
戎安筠不忍心再看到自己的儿子就这样一直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做着无望的等待。
她如何能够安心呢?
戎安筠口中所说的能够理解叶梓茜的想法是真的,也并非是一个虚词。
喝了一小口已经凉得只剩下些许余温的豆浆,戎安筠缓声开口道:
“我没有告诉过你,其实虞渊的父亲还在A市。”
叶梓茜一直都以为他们家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从来都没有见过虞渊的父亲,叶梓茜也不敢随意开口去问,只等着说不定哪一天虞渊自己会愿意主动告诉她。
叶梓茜并没有想到这件事情会经由戎安筠的口提起,而且是在如今这样的情况下。
还陷在自己难过情绪当中的叶梓茜一时反应不过来戎安筠突然提起这件事的用意。
她只是红着眼眶,犹疑地开口道:
“那阿姨,你们......为什么......”
叶梓茜没有问完话说他们为什么会分居两地。
是离异?还是重组家庭?
其实,两个人会分开的理由有千千万万种——
大多数可能只不过是因为感情淡了,已然失去在一起的意义了。
明明才只过了一年多的时间,戎安筠却像是在回忆一件太过久远的事情,眼中浮现了令叶梓茜有些看不懂的复杂神色。
“我们的确已经分开了,是我提出的其实我的本意是想要一个人离开的,并不想要带着渊渊,是他执意要和我一起离开那个家,如若不然——
他也不会来到这里,更不会遇见了你。
或许这真的就是一种奇妙的缘分吧?
上天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你或许会疑惑我为什么会跟你提起这件事,我想要告诉你的是,有时候并不是因为不爱了才会分开,相反的,正是因为我太爱他了,所以才会选择离开。
我希望在他的心目当中保留着的,一直是我们两人之间最美好的记忆。
我不希望因为我自己而给他带来更大的苦痛。
我觉得你也许能够理解阿姨的心情,有时候选择放手是一件更难的事情。
小茜,如今你们两个的感情还没有太久——
现在分开,陪伴着你们的依旧还有许多美好的回忆。”
戎安筠的眼眶亦微微泛红,她接着出声安慰道:
“如果你们真的喜欢彼此,分开之后依然念念不忘的话,那以后等到你们各自成熟了之后,终究还是会走到一起的,不是吗?”
叶梓茜下意识地轻摇着自己的头,眼眶当中难以抑制的又流下一行泪来。
她下意识的想要去否定戎安筠的话。
心头的不安完全没有得到丝毫的安抚。
叶梓茜听得懂,也明白那些从大人口中所说出来的道理——
不然她也不会那么决绝地去跟虞渊说了那些分手的话。
但叶梓茜是真的觉得自己做不到,又不知该怎么办。
她原想的是自私任性一回,但戎安筠堵住了她唯一的退路。
叶梓茜的心理防线被步步击溃。
戎安筠说:
“如果预想不到未来可能会发生的事,不确定自己能否办到,就不要对你在乎的人轻易承诺,不要再给他希望。”
“小茜,你还是和虞渊分开吧......”
这几日,叶铮延忙着准备出国的事宜,一直都不怎么着家。
常常就只有叶梓茜一个人在家。
她时常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关就是一整天。
抑郁终日。
偶尔叶梓茜就躺在床上发呆,一遍一遍重复看着手机相册里她和虞渊一起拍的照片,要不就是翻着她亲手做的手账。
眼泪像是怎么也流不干似的。
加上这几天一直没睡好,叶梓茜的眼眶一直都是红的。
狼狈脆弱到极点。
安素来找过叶梓茜几回,起初安素还会劝上叶梓茜几句,到后来见她像个闷葫芦似的光会流眼泪,便也不敢再开口提及那个人的名字了。
出国的日期定在后天。
安素实在是受不了叶梓茜成日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门,便以她马上就要出国了,要为她践行之由把她给拖出了房门。
两人去了一家附近烤串的大排档,因为还是上午,店里头还没有什么人。
安素连叶梓茜开口要点酒都不拦着,想着她最近的心情的确需要好好发泄一下。
菜还没有上上来,酒就先上来了。
斟了满满两大杯的酒,叶梓茜拿了起来,一杯递给了安素。
安素接了过来,听的叶梓茜说道:
“安安,我敬你,也敬我们这么多年来的友情,谢谢你这些年来对我的照顾,每当我受了什么委屈,你总是第一个站出来要为我出头的,有你这个朋友我真的觉得很幸运,谢谢你......”
说完之后,叶梓茜就微仰起头,先把杯中的酒给干了。
安素轻皱了下眉头说道:“你慢点喝,别着急!”
其后,叶梓茜又以一堆其他的理由,比如祝福她和梁云飞有情人终成眷属,回忆两人之前一起做过的一些蠢事,或者是让安素不要忘了她等等为由敬酒。
叶梓茜的酒量不是很好,这点安素一直都是知道的。
只不过她没有想到的是——
叶梓茜竟然只喝了几罐啤酒就醉了,醉得甚至都有些坐不住了。
或许心情脆弱的人更容易醉吧?
安素知道叶梓茜是有心想要把自己灌醉的。
醉了之后就可以麻痹自己的神经,让自己不再感觉到痛苦。
但醉酒的人往往不知道,当你醒来的时候,那个令你买醉的原因只会愈加的深刻。
到最后拖着一个小酒鬼回家的时候,安素还在想着——
早知道叶梓茜这么想要喝酒,还非要喝醉的话,她就应该直接买着酒到她家里去,然后和她一起痛痛快快地醉一场。
好在那家店离叶梓茜她家并不近,但是安素要带着这么大一个人回家,半搂半抱的还是相当吃力的。
而且还要爬叶家庭院那个长长的石阶。
等到将叶梓茜送回到她床上的时候,安素整个人简直可以说是精疲力竭,上气不接下气的。
躺到床上的叶梓茜嘴里还在嘟嘟囔囔个不停,语无伦次的,反反复复来回出现的都是同一个人的名字。
她明明是闭着眼睛的,偶尔眼角还会滑落下一行泪来。
这副模样令安素瞧着简直是心疼得一塌糊涂,不明白好端端的,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明明是互相喜欢着的两个人却为何要互相折磨。
偏偏小茜这个没有出息的,根本就是在虞渊的身上栽得死死的。
安素无奈之下,只好拿出手机,拍下叶梓茜喝醉时候的样子,直接就发给了虞渊。
【小茜喝醉了,她后天就要出国了,等她清醒了之后,你再找她好好地谈一谈吧,她就是口是心非,其实心里比谁都难过,你就让着她点吧。】
那一头,虞渊收到安素发过去的视频——
视频当中的叶梓茜眼角的泪痕清晰可见,嘴里不住地叫着虞渊的名字。
语无伦次,依稀可以听见的话语是:
“对不起......你不要恨我......”
“我不是故意的......”
“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我没有办法......”
“对不起,我没有做到我们之间的约定......”
“你别不要我......”
“我不能跟你在一起......”
话音戛然而止。
虞渊听清楚了叶梓茜在视频最后所说的那句话,禁不住地握紧了手里的手机。
蹙着眉头,脸上的神色冷凝。
傍晚时分,夜幕刚刚降临,天色昏暗。
戎安筠坐在沙发上,虞渊的房间门突然被打开——
她看见自家儿子手里搬着一个纸箱走出来,神色几分漠然。
她立时有些不安的站起身来:
“儿子,你要去哪里?”
虞渊看向戎安筠,淡声说了句:
“我出去一会儿就回来。”
看了一眼外面愈加漆黑的天色,戎安筠有些忧心道:
“这天看着马上就要下大雨了,如果不是特别要紧的事,要不就明天再处理吧?”
虞渊闻言并没有多大反应,他只说了句:
“我很快就回来。”
说完,男孩就搬着纸箱子往门外走。
戎安筠站在后头,禁不住上前两步,有些担忧地问:
“你这是要去找小茜吗?他们家不是马上要移民了吗?”
虞渊站着的身子微僵了下,他不知道戎安筠是从哪里知晓这件事的,像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虞渊转过身来看向戎安筠,出声问道:
“你怎么会知道的?她来过?”
男孩话语当中的暗示意味已经很明显了。
她指的是叶梓茜。
戎安筠的神情微顿,缓声答道:
“没有,只不过是我那天经过的时候,刚好看到了有人来看他们家的房子,一问才知道的,儿子,既然他们家都已经要移民了,那你和小茜两个人......”
并没有再过多地去追问,虞渊只是出声打断戎安筠未说完的话:
“我只是去还点东西。”
而后便转身出了门。
戎安筠忙在楼梯间轻声喊道:
“儿子,你带把伞,一会儿就该下雨了。”
“不用,我很快回来。”
虞渊的脚步没有再停下。
戎安筠走到了窗户边,抬眼看着天空中因为夜色显得愈加沉重的乌云。
一副大雨将至,风雨欲来之势。
让戎安筠局促不安地皱起自己的眉头,放在胸前的手下意识地攥紧。
站在叶梓茜家门口,虞渊拨通了电话。
安静的房间之内,叶梓茜靠坐在床头,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膝盖,在听到突如其来的手机震动声时还有些被吓到。
缓慢地转头看了眼来电提醒,叶梓茜连忙抓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瞪大眼睛看着上面显示的虞渊的名字。
仿佛是一个不可能会出现的电话。
犹豫了片刻,又像是怕电话会突然停止似的——
叶梓茜有些不确定地接了起来:
“喂......”
出口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嗓音有多喑哑。
下一秒,叶梓茜就从电话里头听到了那个仿佛已经有些久远的熟悉声音。
“我在你家楼下,下来。”
光听到虞渊的声音,叶梓茜的眼眶就又红了。
情不自禁的有些想哭。
她拼命地抑制住自己涌上喉咙口的酸意,强撑着平静的嗓音问道:
“你......有什么事吗?没什么要紧事的话直接就在电话里说吧,我现在不是很方便出门......”
即便是再嘴硬,但叶梓茜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想要见到虞渊的心思。
用手捂住手机的听筒。
叶梓茜放轻脚步下了床,她走到窗户边,小心地透过遮光的纱帘往下望去——
果然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在触及到男孩往上看的目光之时,叶梓茜又吓得忙背对着蹲下身来,紧靠着墙壁。
心跳控制不住的加速。
虞渊有些冰冷的嗓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我看到你了,下来。”
虞渊冷声又重复了一遍。
话语之中的强势和凛冽让叶梓茜觉得心头有些微颤。
她知道他必然是要动怒了。
犹如像是受到莫名的责骂似的,叶梓茜委屈得红了眼睛,强撑着思绪开口道:
“我......我不想见你了,我已经把话跟你说得很明白了,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你就不要再纠缠不清了,你还是快点回去吧......”
控制不住自己快要哭出来的声音,叶梓茜出声道:
“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就先挂了。”
“你敢!”虞渊冰冷的声音从话筒里传了出来。
紧接着,虞渊听到从电话那头传来的叶梓茜清晰的啜泣声,眉头霎时间锁紧。
她在哭着,似出言控诉的话语——
“虞渊,你不要再逼我了。”
叶梓茜从未感受到如此的委屈和无助,她答应了爸爸,答应了他妈妈,却唯独要背弃的是自己对虞渊的承诺。
而虞渊的心头更是宛若有刀在剐。
他冷声开口道:
“只是让你下来见我一面就是在逼你?我把你给我的东西都带过来了,如果你不下来,我就把它们全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