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轩一手拉着一个来到秦月儿房中,虽然只路过走廊那一小段距离,但寒如利刃的霜风还是将三人的脸刮的红通通的,进到房里,迎面扑来一股芳香的暖意,顿时舒服无比。
如今秦月儿怀孕已经有三个多月了,肚子越来越明显,家里上上下下将她保护的密不透风,这些日子下来,人都微微胖了一些。渐渐的蜕变成了一个雍容美丽的少妇模样。这一切也是李东阳太疼惜肚子里的曾孙的关系,李月轩尽管觉得爷爷这种关爱方式有些不妥,却也不忍弗了老爷子的心意,所以只有时不时乘没人的时候偷偷带着黛月儿在院子里走动走动,只是这全府上上下下都是关心秦月儿的人,一次两次后,就有人去李东阳那告状了,李东阳一听就不答应了,老爷子自然不会呵斥有孕在身的孙媳妇了,最后咱们的李相公就成了批评对象。
李月轩走进房中,把披风解下放好,目光作贼似的向屋内瞅了瞅,发现黛月儿、黛红玉、秦月儿、玉堂春、雪里梅、唐一仙几人正围坐在床边开心的聊着什么,旁边的火盆旺盛的燃烧着,时不时发出滋滋的响声,暖暖的温度将屋内温暖如春。
“红玉?”见到黛红玉也在,李月轩眉头微微一皱,自从回京后,黛红玉总是刻意在秦月儿面前回避与他见面,甚至连秦月儿以及家中的几位妻子都在有意无意的回避,实在回避不了,她就拿李月轩的糗事来说道,看上去如个姐姐取笑弟弟一样,与在江南时似乎并无两样。
李月轩知道黛红玉一时还无法向黛月儿表明现在她和李月轩的关系,至少在现在黛月儿有身孕的情况,她还不敢说,在她心中,一直都觉得是自己勾引自己“女儿”的相公,不管怎样,这种内心的惭愧,让她在黛月儿面前总是不能平静面对。
于是,李月轩就成了她和黛月儿之间的调节剂,应该说调侃李月轩才对。只有有个话题时,黛红玉才不会那么局促和不安。也因此,两位公主和刘良女的事才会弄的全府上下都知道了。
此刻,见到黛红玉竟然也在其中,李月轩不由有些纳闷了,他微微沉吟,向赵嫣儿道:“嫣儿,今日红玉怎么也在?”
赵嫣儿轻轻一笑,道:“今日是月儿妹妹把她请来的,相公,有什么不妥吗?”
李月轩摇了摇头,笑道:“没有”
随即他拉着赵嫣儿和钟灵秀走了进去,众位娇妻见他来了,脸上都不由一喜。纷纷让开了位置让他坐下,只有黛红玉脸上一阵忧郁,最后是坐在原地,目光也并未去瞧他,只是看着黛月儿面带微笑。
李月轩在床沿边坐下,将黛月儿揽进怀中,笑道:“今日怎么这么热闹?”
黛月儿雍容妩媚的俏脸上泛过一丝笑意,露出一排洁白的银牙,嗔道:“往日不都是这般热闹吗,哪有只有今日热闹了”
李月轩微微一愣,平日好象的确也是这么热闹的,只是平日有个人却是不会来的,今日却也来了,他才觉得奇怪。他目光看向黛红玉,道:“今日红玉妹妹怎么也来了?”
这话虽是对黛红玉说的,可是黛红玉只是偷偷恼了他一眼,黛月儿就轻轻捶打了他两下,没好气,道:“相公,现在妈妈记忆恢复了,你还叫人家妹妹,小心妈妈生气”
李月轩向黛月儿微微一笑,却是没说什么,目光中带着暧昧直直看着黛红玉,笑道:“红玉妹妹一定不会生我的气的,是吧?”
黛红玉此刻真是恨不得将他丢出去,看着这么多人都在,竟然还敢这么“放肆”,真是太讨厌了,偏偏两人关系暧昧却又不能让他人知道,她只好冷哼一声,徉怒道:“姐姐从前自然是不会生气了,可是日后,可就难说了”
黛红玉那悻悻的模样,顿时惹的玉堂春、唐一仙几人一阵轻笑,雪里梅素来都是最贴心的一个女孩,她见到相公打趣黛姐姐不成,反被众姐妹取笑,忙走到床前,道:“相公,黛姐姐刚恢复记忆,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你就别逗人家了,小心黛姐姐真生气了”
李月轩听的哑然失笑,最近才恢复记忆?看来大家还真信了她的鬼话了。黛红玉回家时说的那个谎言看来还真是有人信。李月轩摇了摇头,其实他敢这样挑逗黛红玉,心知她是不会生气的,只是想不到雪里梅竟然当真了,他心里一笑,道:“黛姐姐可不是气量小的人,在杭州时相公就知道了”
雪里梅噗嗤一笑,真如雪地里的一朵梅花般动人:“现在相公都是侯爷了,怎么还能像从前那般玩闹”
“是,是,娘子说的是,相公受教了”李月轩知道以前那段过往众人都不清楚,他也不想去多说,便打起了哈哈。
“咚,咚,咚”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片刻,小彤在面外道:“少爷,你在吗?”
钟灵秀听到声音,急忙去开门,见到门外小彤站在寒风中,娇俏的脸蛋儿冷的红彤彤的,忙道:“相公正在里面,有什么事吗?”
“老爷叫奴婢先来和少爷说一声,皇上一会要来探望”小彤目光偷偷向里面看看,只见几位夫人都在,个个美的如天上的仙子一样,而少爷的身影却是没见着。
钟灵秀一听皇上竟然要来,他赶忙向正坐在床沿边的李月轩看去,李月轩在屋内听的真切,急忙放下黛月儿走了出来,见到小彤,忙道:“爷爷不是还在宫中吗,他回来了?”
小彤见到少爷忽然冒了出来,脸上闪过一丝欢喜,轻声道:“老爷差人回来说的,老爷还说少爷不要露馅了,皇上见少爷老是未好,还带了御医和很多名贵的药材来呢”
“坏了,坏了。一定是永福、永淳去跟他说的”李月轩一下就想到了关键,他微微沉吟片刻,忽然把外衣一脱就急忙跑出屋外,在院子里来回跑动起来。身后的钟灵秀看的一惊,急道:“相公,你这样会生病的”
小彤也是看的心里疼惜,忙道:“少爷,你这是做什么,这么冷的天,你穿这么少是要生病的”
李月轩怎么会不知道这样子会生病,现在他就是要自己生病,别的大臣还好骗,可是正德你能骗吗?那是欺君啊,虽然上次也骗过,不过那次的确是伤了,只是伤的那那么严重罢了,现在自己好了,若是不拿出点“病”来,可就犯了欺君大罪了。
李月轩此时也没时间和他们解释了,来回跑动着,草木的霜露落在他身上,只感一阵冰凉,却怎么也没有感冒的迹象。
这时,回廊处,忽然出现两个身影,一个男子奇怪的看着他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半晌,实在忍不住好奇,道:“月轩,你身子好了?”
李月轩听的脑子嗡嗡一炸,万事不省了。
“皇上---”见到正德一身便服出现在走廊处,李月轩直感血液凝固,冷汗都冒了出来了,他的目光在正德吃惊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又转向小彤脸上,小彤也未想到皇上竟然这么快就来了,心中不由一阵羞愧,低下了头。
大家怔忡了片刻,钟灵秀才恍然向正德行礼道:“民女见过皇上”
小彤也急忙向正德行礼,正德摆摆手,道:“免礼,又不是在宫中,不必如此”
说着,正德走到李月轩身旁,上下打量着李月轩,半晌,他忽然恍然,道:“好啊,原来你早就好了,你骗朕”
“皇上,臣并非欺骗,本来是好了点的,可是现在又病了”说着,一鼓寒风极其配合的吹来,李月轩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道:“看到了吗?生病了,我可没骗你”
“哼,你就算没骗朕,也骗了永福和永淳,你不知道他们回宫后多担心你”正德看着李月轩那无辜的模样又好笑,又好气,以正德的聪明,哪会看不出他这是故意弄出的“病”,无非就是怕自己怪罪他而已。
正德一想起自己和两个妹妹这些天为他的身体担心不已,指望他早日好起来帮自己,没想到他倒好,伤早就好了,竟然一直装病不说,现在为了掩饰,还故意让自己得病。真是肝都气痛了。
正德正准备说两句狠话吓吓他,没想到这时,身旁的一个瘦弱的身影忽然快步走到李月轩身旁,手中拿着件厚厚的裘袍给他披上,眼眶都红润了起来。
李月轩一看是刘良女,心里顿时一阵尴尬。只见刘良女双目泪眼汪汪,要哭不哭的看着他,嘴巴扁着,看上去说不出的委屈和难过。
“刘姑娘---我---”李月轩“自残”身体,自知理亏,对不起人家这么多天的精心照料,只好先主动认错了。只是话还未说出口刘良女忽然匍在他身上哭了起来。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子,明明身子就刚好,现在又这样作践自己,你存心让奴婢担心不成?”刘良女说不出的伤心难过,紧紧拽住李月轩的衣襟,泪水浸湿了他的胸膛,冷嗖嗖的,可是他却不敢说一句话。
半了半晌,李月轩轻声笑道:“对不起,刚才我没想这么多,呵呵,这次看来又要让你费心了,我觉得我真的生病了”
说着,李月轩重重的打了个喷嚏,刘良女瞧得又好气又好笑,她急忙帮他把袍子拢紧,扶着他往房间走去,嗔怪道:“马上要到年关了,公子你要好好保重身体,奴婢马上就要回太原了,不能一直照顾你”
李月轩默然点头,笑笑:“我知道,以后我会的”
正德刚想给他点好看的,没想到刚才领自己来的这个侍女忽然杀了出来,让他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见着两人慢慢回到房内,正德也只有闷声的走了进去。
皇帝做到他这样,也实在是不易。
李月轩又重新躺回了床上,刘良女帮他把衣裳换了下来,然后打了盆热水擦了擦身子,最后升了盆碳火,一切做的熟练而快速,短短十来分钟就弄好了。
正德在旁瞧着这个俏丽可人的侍女来回忙活着,那娇美勤快的背影让他心中不由一阵震撼,心里似乎不由自主的想去帮帮她,只是当他正想上前搭把手时,人家已经忙完了坐到李月轩床边,拿热帕子给他捂在头上。眼中尽是关切之色。
正德走到床前,见着刘良女正专心的照料着李月轩,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了。过了半晌,他才道:“这位姑娘,我找月轩有些事,你能不能先出去一会儿”
刘良女回过头来,略略看了他一眼,道:“很重要的事吗?”
正德微微一愣,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这么反问他,以他的身份,谁敢这样子和他说话?那不是找死吗,但此刻他却生不出半点怒气,反而陪笑道:“啊,是重要的事,呵呵”
正德如个羞涩的少年般,显得有些无措的紧捏着手掌,目光有意无意的瞟向刘良女,可是发现人家看过来,又急忙把目光移开了。
“好吧,那你帮我好好看着公子,不准他下床”刘良女不舍的看了李月轩一眼,把帕子拧了拧,然后放好,向他道:“好好睡着,不准下床,公子要是再敢乱来,奴婢马上就回太原去”
李月轩心理愧疚哪敢说什么,忙不迭点头说是。
刘良女又帮他把被子紧了紧,才慢慢走出房间。正德一双目光就那么一直偷偷的瞧着人家,直到她出门后,才收回来。
“陛下,家中奴婢无知,你可不要生气啊”刘良女一走,李月轩便替她求起情来了。
“行了,要气朕也是气你,说,你的伤什么时候好的”刘良女不在,正德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坐到李月轩床边,质问起来。
“嗯,这个,你来之前刚好没多久”李月轩如何敢说实话,只好打起了哈哈,好在正德经刘良女这么一闹,对他故意隐瞒伤情也不太在意,片刻沉默后,他向李月轩问:“刚才那个姑娘是你府上的?”
李月轩摇头道:“不是,她是晋王府上的丫鬟,当日臣带伤赶回京城,晋王叫她一路上照顾臣,陛下问这个干什么?”
正德讪讪一笑,道:“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个姑娘有趣罢了,哈哈,有趣,有趣”
“有趣吗?我怎么不觉得”李月轩对于正德忽然间这副神情,显然不理解,对于他的说辞更是奇怪。
正德见李月轩面带好奇之色,生怕他知道自己的心思,忙换了个话题道:“月轩,这几日你可不知朕那两个妹子多担心你,一天到晚就到朕面前抱怨,说朕没找最好的大夫来给你治疗,哎,你说朕冤不冤。”说着顿了顿了,正德从一旁的果盘中拿了个橘子,边剥边道:“今日朝里没什么事,本来想带御医来看看你的伤,但后来一想,这些天不都是御医在给你治疗吗,就作罢了,不过朕给你带来了几样不错的补品,已经给了那位刘姑娘了。”
说到刘姑娘,正德如个羞涩的小男生似的笑了笑,片刻后,似乎发现这种表情不该是皇帝该有的,忙肃容继续道:“当然朕来看你也是有事想和你商量商量”
“皇上请说”李月轩今日真是糊涂了,正德那表情怎么有时看着像是个花痴一样,难道是他与夏皇后之间感情变的太美满了的关系?心里虽这么想,不过他可不敢说出来,静静的等着正德的下文。
“你知道焦芳告老还乡了,内阁里又多出个位置,这些天朝中为了这事闹了好几回了,眼下吏部尚书张彩和兵部尚书曹元都是有资格入阁的,只是这两人到底由谁入阁却是让朕头疼了,眼下朝中大臣们出现了两派,一边张彩一边曹元,谁也不能说服谁,大家都等李阁老表态,没想你到你家老爷子当起了老好人,朕问他张彩怎样时他说张彩很好,问他曹元如何时他说曹元不错,完全在糊弄朕,朕没法子,还是来听听你的看法吧”正德苦涩的笑了笑,恐怕是想起了朝堂上那“热闹”的情景。
李月轩也知道为官者最大的理想就是出将入相,虽然大明自从胡惟慵案后没有相之一说,但这内阁实际上却行使着宰相的权利,所以入阁和拜相相差无几,哪有官员会不向往?
即便是对正直如张彩、爽性如曹元,也是巨大的诱惑。难怪朝中官员出现了两边分派的情况,这也是难免的,不管怎么说,这两人一人管着吏部,一人管着兵部,都是权责重大的衙门。门生好友自然得了。
李月轩微微想了片刻,权衡了一下,道:“陛下,臣看张彩此人正直不阿,办事认真严谨,而且比较善于处理政务,由他入阁倒是比曹元好,陛下何不就让张彩入阁得了”
正德听的心里一气,若是那么简单还用的着来问你吗,他没好气道:“那曹元呢,现在五军都督府和一些大臣都是他的,朕让张彩入阁总得让他们没话说吧”
李月轩洒然一笑,道:“这还不容易,张彩既然入阁了这吏部尚书不就做不了了?虽说这吏部尚书还比不得内阁大学士,却也差不了多少,在六部中可是唯一见大学士而不用行礼的天官了,陛下看这样安排曹元可是还有话说”
“妙极,妙极,哈哈,好就这么办吧”正德想了想,觉得的确是让两人都没话说,心下一喜,暗叹还是月轩有办法,只是回头一想,张彩和曹元到是安排好了,可是兵部尚书一职不是又空了出来?兵部不同其他衙门,这尚书人选可不能随便叫个人来就做了,做兵部尚书不仅要有军事才略,更要懂得经略之道,眼下朝廷中适合这个位置的人还真没几个。
正德想着,不由喟然道:“月轩,那你看兵部尚书由何人来做?”
李月轩默然半晌,忽然叹了口气,目光中闪过一丝苦涩之色,道:“臣有个人选,只怕陛下不同意”
正德一听迷糊了,忙问:“何人?”
李月轩一字一顿道:“南京礼部尚书---王---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