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教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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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用管,找到他们就知道了。”周奉天瞪了顺子一眼,说,“如果他们处境不好,一定想办法把他们救出来。这件事,我立过誓,一定要办周全。”

顺子和宝安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周奉天嘆了口气,又说:“北京是绝对不能再待下去了,找到这两个人,我们就去外地,先把眼前这股风躲过去再说。”他拍了拍顺子的肩膀,说:“你的动作一定要快,三天之后,陈成他们就会到处搜捕我们。也许,他现在已经后悔了。”

“行,我现在就去。”顺子站起身。

“我和宝安去找路费。后天晚上,咱们在菜市口浴池见面。”说完,他递给顺子二十元钱,又叮嘱说,“如果找不到人,千万不能把姓名和地址告诉任何人,也千万不能说是我在找他们。”

顺子从饭馆出来时是十点钟。他先到了新街口,登上22路公共汽车,一个来回以后再回到新街口时,身上的钱已经增加到六十几元了。此时已近中午了。

他走进商店,在工艺品部买了一把蒙古餐刀。这种刀刃口锋利,刀面上有两道很深的出血槽,只有行家才用这种刀。

十二点半,他出现在钢铁学院的宿舍楼前。大学生们都午睡了。他装成在找人,挺焦急地东张西望着。楼前和楼道内晾着不少衣服,他选中了一身柞蚕丝的旧军服,从容地把它摘下来,仔细叠好,揣进怀里,然后,好像是找人未遇,挺失望地走了。

一点半,他走进护国寺浴池,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甜甜地睡了一觉。五点整他走出浴池大门时,已经是一个颇有气派风度的红卫兵小将了。他走了将近一站路。到平安里的一家小饭铺去吃饭。以前他经常在这家铺子吃饭,看上了一个挺俊俏的服务员。那姑娘常穿一件高领的红毛衣,把脸蛋儿衬得红红的,姑娘比顺子大五六岁,但他喜欢她的红脸蛋儿。

姑娘不在。

“大姐,她歇班?”他问另一位服务员。

“她,谁呀?”

“就是,那个……经常……”

“噢,你问的是她呀!走啦,全家都被轰回老家去啦!”

“怎么轰回老家去啦?”

“她爸爸妈妈都是特务,家里藏着电台呢!”那个服务员把嘴凑近顺子的耳朵,挺神秘地说,“你说多悬哪!一个特务在咱们这儿当服务员,下毒的机会多着呢!你看她装得多么像,蔫蔫地不说话,心里可都是鬼。真吓死人了!愣是跟特务在一起待了几年,嘻嘻,还是‘文化大革命’好!要不……没准儿……”

“好个屁!”顺子愤愤地走出饭铺,一转身,钻进平安里附近的一条小胡同。

在暗影里蹲了好一会儿,他的猎物——一个骑着自行车的红卫兵才左拐右晃地出现在胡同里。顺子突然从暗影中钻出来,一手抓住车把,另一手把蒙古刀顶在红卫兵的嗓子眼上。

“借你的车用用。”手上稍微加了点儿劲,刀尖就自己钻进了肉皮里,血水顺着脖子往下流。

“你是……”红卫兵吓慌了。

“少他妈的废话,快下去。”顺子夺过车子,骑上走了。临走,他回过头去喊了一句:“你就在这儿等着。我一个小时以后回来。别他妈的走远了,让老子找不着你。”

晚九时,顺子按地址找到了第一个人的家。

老江湖骗子开门吓了一跳,门外站着一个威风凛凛的红卫兵,手里还攥着一把雪亮的蒙古刀。

“边亚军在家吗?”

“早让你们抓走了。”

“关在哪儿?”

“我怎么知道?现在,哪儿都能关人,戴着红箍就能抓人,谁知道他被哪个殿里的阎罗抓走了?”

顺子一把抓住老江湖的衣领,蒙古刀顶在他的嘴唇上:“老丫头养的,你不说实话,我把你的舌头剜出来,快说!”

老江湖吓得浑身发抖:“在……在学校。小作孽的想跑,在北京站被抓住了,打了个半死。后来被学校领回去了。”

“走,带我去学校,你儿子有人命大案犯在老子手上了!”

夜十一点,老江湖和顺子一前一后向边亚军的学校走去。老江湖一边走一边回头,怕那个浑小子趁着夜暗从背后给他一刀。

13

凌晨一时,西城区某中学的教学楼平台上出现了两个黑影。个子稍高的是宝安,他不言不语,两眼总是阴沉沉的。

另一个人,是周奉天。

他们在平台西侧站住了。在他们的脚下,是一个财宝的世界。附近地区抄没的家私,全部堆放在下面那间大教室里。

周奉天把绳索的一端固定在平台漏水口处,另一端系在自己的腰上。宝安抓住绳索,一寸一寸地把他放下去。临近窗口时,他不慎踢碎一块窗玻璃,声音很响。两个人立即停止动作,身体紧贴着墙壁,一动也不动。

没有人听见这响声。夜太深了。

周奉天下到窗台上,站稳了身子。然后,他掏出一卷胶布,贴在玻璃上,用匕首柄用力一击,玻璃碎了,但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音。他把手伸进去,拔开插销,推开窗子进到室内。

半个小时以后,当他再回到平台上时,衣兜里揣满了东西。

“怎么样?”宝安低声问。

“值钱的东西不少,现金不多。”

“够吗?”

“不够!”

“那就再找一家?”

“走!”

走进一条僻静的胡同,周奉天递给宝安一件东西,说:“你留着玩吧。”这是一个纯金制成的小八音盒,只有墨水瓶那么大。

宝安打开盒盖,一个光屁股的小天使弹了出来。随后,响起了安魂曲的旋律。

夜真静啊!和谐、安详的乐曲在夜色中荡漾着,飘散开去。

“奉天,你说我们以后怎么办?”宝安问。

周奉天没有说话,默默走了一会,才嘆口气说:“我也不知道,只能走到哪步说哪步了。”他的声音有些嘶哑,鼻音很重。他停了一会儿,又说:“不干也不行,人家非要让我死,总不能干等着让人家打死。走上了咱们这条道儿,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找个机会洗手呢?”宝安说。

周奉天笑了:“这是一条下坡路,从上往下跑,收不住脚。腿脚利索的,能多跑几步;脚底下稍一拌蒜,就会摔个头破血流。跑得越远,也就跑得越快,摔得越狠。”

宝安也笑了:“奉天,那么,有没有人能一直跑到坡底,又站稳了脚呢?”

周奉天摇摇头:“这条长路没有尽头。”

走着走着,宝安忽然停住脚步,说:“到了。”

周奉天抬头看了看,一扇很有气派的朱漆大门。

14

刘南征接到段兵的电话,还没有弄清是怎么回事,电话就断了,再往回拨电话时,线路已经不通了。他正纳闷,陈北疆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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