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脸有点儿惊慌,忙说:“先生神算。不知还有救否?”
“难,难啊!”神医摇头,作欲言又止状。
“先生是一代名医,还请您施手搭救小可则个。”白脸一脸虔诚。
“用兵宜奇不宜正,用药亦是同理。当年刘伯温祖师传下一法,可治此症。传至我,已是第三十八代了,不过……”神医深感为难地说,“遵先师嘱,此法从来都是秘不宣人的。”
“先生如能治好小可的疾患,自有厚礼酬谢先生的一片慈心。”
大疤瘌拿出一厚叠五元票子放在医案上。
神医无可奈何地嘆了口气:“好吧,算你命不该绝。不过,这位兄弟……”他用下巴点了点大疤瘌。
大疤瘌知趣地退出门外。
“附耳过来。”神医极神秘地凑近白脸的耳边,说,“病从女人起,还须女人治。男女交合,泄阴归阳。你须在三个月内,交合一十八名处女才可得救。”
“小可谨记了。”白脸立起身,抱拳作揖。
“且慢,此法不是自然可为。与之交合的处女,须先施以医术,令其敛阴而养阳。当年刘伯温祖师……”
“怎样施以医术?”白脸问。
“老朽可略施薄技,使其门户洞开,以为纳阳之所……”
话未说完,神医突然感到自己的生殖器似乎被一颗重磅铁锤猛撞了一下,他的身子一下子弯成了弓形,像一只煮熟了的大虾。
他的睪丸被撞碎了。
白脸儿把右膝从神医的两腿之间抽出来,让他绷得紧紧的身体缓缓地熘到地上。
“老王八蛋,快说,烟膏子藏在哪儿?”
15
土匪见到小六子时,已经是后半夜了。
六子被打得遍体鳞伤,捆在太平湖边的小树上。那条唯一遮身的脏裤衩,连同掖在裤衩里的钱早就不翼而飞了。
土匪看着地上那具瘦小的身躯,皱了皱眉,对簇拥在他周围的玩儿主们怒喝道:“把人打成这样子,你们还算是人吗?”
他脱下自己的白府绸衬衣,给小六子披上。有人扔过来一条长裤,双面卡的,八成新。小六子哭着,穿上了。
土匪把六子带回自己的家。瘫子的寡妇见到这个瘦弱的少年,心疼得不得了,赶紧烧了一大锅水给他洗了澡,又做了一大碗鸡蛋煮面条。看着六子狼吞虎咽地吃着,她说:“要是让你妈看见了,还不得把她心疼死?”六子放下饭碗,趴在桌子上哭了。
“您这是怎么说话的呢?他三岁的时候就没有妈了。”土匪埋怨着母亲。
“啧啧,这孩子真命苦。孩子,快别哭了,面条都凉了,你要是不嫌弃,以后,这儿就是你的家。”
小六子哭得更伤心了。
第二天,土匪送走了小六子。临分手时,他拿出了一百元钱,说:“这是你昨天出的那份货,九十元,我给你凑成个整数,你的手艺不错,我愿意交你这个朋友。”
小六子又想哭。
“你回去以后告诉白脸,按规矩,南北城应该是井水不犯河水,互不相扰。以往,是我们的不对,大家结下了碴口(结下雠隙),但是打来打去,两败俱伤,对谁都没有什么好处。
“你带个话,就说我们这边想和他和解。他要是实在想出出气的话,大家约个地方,也让他照样给我一刀。”
小六子抹着眼泪走了。
傍晚,六子回到了他和白脸的匿居地——一所小学校的锅炉房。
他没有注意到,有两双贼亮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的后脑勺,直到他消失在锅炉房的门后。
这天夜里十点以后,南城玩儿主的头领们一个一个地悄悄熘进了这间废弃不用的锅炉房,白脸召集他们研究血洗北城和西撤包头的具体细节。方案已经有了,要利用小六子和土匪相识的关系,把土匪引出来,最好是引到南城,然后出其不意地把他干掉。事情办完,有关人员一律撤到京包线沿路各站去。
“关键是要快,最好一两天内就把事情办完,最近公安局追查得特紧,在北京多待一天都有风险。”白脸忧心忡忡地说。
凌晨四时,有人敲门。一个女人的声音在门外问:“里边有谁呀?怎么到这会了还亮着灯?”
屋里,白脸一下子站起身来。
小六子说:“可能是小学校看门的老太太,我去看看,你们大伙严肃点儿,就好像正在开团支部会,研究学习雷锋的计划似的。”
大伙儿都笑了。大疤瘌煞有介事地大声说:“学雷锋要见行动,我不同意支部书记刚才说的意见,对落后分子的教育应该慢慢来……”
大伙儿憋不住,又要笑。
小六子刚拔开插销,门就被挤开了。
土匪第一个沖了进来。手里,是那把明晃晃的军用刺刀。
从他身后,飞出许多硕大的砖头、石块,急骤地砸向屋内围坐着的人群。接着,又是许多壮汉,许多刮刀,一齐扑向屋内。
血肉飞溅,鬼泣神哭。
几十秒钟以后,一切动作都停止了。那盏低悬着的电灯竟奇蹟般地倖免于难,还在发散着昏黄的光芒。
灯下,除了躺倒在地上的人以外,就是土匪的人马了。
在这些人中间,没有白脸。
16
宣武医院收治了一名奇怪的病人。他的脖子上有很深的一道勒痕。人曾经是死了,不知靠的什么力量,他竟又活了过来,但是,也仅仅是剩下最后一口气儿。
小六子没有受伤。出事的时候,他就站在土匪的眼前,土匪用身子护住了他。
撤走的时候,土匪大声对他说:“六子,以后别再登车出货了。好好上学,钱不够花,来找我。”
安顿好受伤的哥们儿以后,六子到备用的匿居点去找白脸。
白脸不在,不,他曾经来过,存在这里的几百元钱已经被取走了。
病人一直昏迷不醒。
医生在抢救时,被他那遍布全身的新伤旧创惊呆了。在他的身上,竟找不到一块巴掌大的平整的地方。
这是一个苦难的生命,他顽强地活过来,图的是什么呢?
可是,到底是谁?又为了什么一定要杀死他呢?
傍晚的时候,六子到手了当天的第一份货——六元钱,吃了当天的第一顿饭。
他无处可去,无事可做,闲逛到晚上十点钟时,在前门箭楼子底下碰上了大疤瘌。他的头上缠着绷带,似乎还很神气。
“我正找你呢!走,白脸让我带你去找他。”大疤瘌亲热地搂着六子的肩膀,顺便搜索了他的全部口袋,把吃饭剩下的钱都抄走了,连两分钱的钢镚都没有给留下。
“明天再去出货,连卦都占不成了。”六子轻轻地嘆了一口气。
走进一条又黑又窄的胡同,大疤瘌指着一个黑乎乎的门洞说:“你就在这儿等着,待会儿有人来接你。”说完,他吹着口哨走了。大疤瘌真行,嘴歪成那样了,口哨还吹得挺棒,六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