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听王厚说完,眼光又是一闪,问道:“英雄刚才解穴手法,绝对是天下奇人,相信有英雄相救,我一定能逃出去。可恨我被他们搜光了身上的火石,否则一把火烧了这里。”
王厚听他说“火石”,心里一动,离开拜火教时,听赤右使提过,拜火教在教主之下,设有光明左右使,炎左使带人去了波斯探访达摩禅杖的下落。问道:“你是不是炎左使?”
那人一怔,颤声问道:“正是……英雄是谁?”“我一个月前,曾去过贵教总坛,听赤右使说过,你带人来了波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真是天涯沦落人。”王厚呵呵笑了两声。
炎左使先是既惊且喜:没想到身处险境,意外获救,更意外的是,眼前这人还去过总坛,待听王厚说到天涯沦落人,脸上又是一热,紧跟着散发着浓烈的悲愤。毕竟他百里挑一,选了十一位好手,现在却只有他一人得以幸存。
王厚见他不说话,又问道:“炎左使,你能不能说说为什么和达摩禅宗的人发生冲突?”“英雄,我们来波斯是想……赤右使肯定告诉了你,达摩禅宗人多势众,不知怎么就识破我们,昨天上午在山下的集镇外一番激战,我们十二个人哪打得过他们一百多人,可恨我学艺不精,如果不是英雄相救,我死事小,辜负了阳教主的期望才是大事!”
王厚暗道:怪不得昨天下午达摩禅宗的人会跑到集镇上,并和船队的人发生纷争,原来是他们上午和拜火教的人发生打斗,然后下午可能为了“肃清余孽”,才到镇上搜查,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他们先假装抢货物,如果敢还手抵抗,他们下手就不会留情;对不抵抗的,反倒丢下货物。看来,盐帮和茶马帮倒是受了炎左使的牵连。
“炎左使,我听说你来波斯是探寻达摩禅杖的消息,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收获?”听了王厚的问话,炎左使略一迟疑,应道:“原来英雄也听说了达摩禅杖……我们拜火教和达摩禅宗是宿敌,所以两个多月前听说达摩禅杖后,阳教主就派我来这里,目的就是阻止达摩禅宗得到禅杖,一旦被他们得到,将是我们灾难的开始。谁知我们虽然处处小心,还是被他们识破……”
“炎左使,你来波斯这么多天,达摩禅杖到底只是传说,还是确有其事?”王厚见他总是在兜圈子,打断他的话,直入主题。炎左使愣了一下,答道:“据我们察探的情况,达摩禅宗为了禅杖倾尽全力,志在必得,但禅杖到底是什么模样,我们也没有见过……‘不经无遮,失之佛缘;弥陀圣诞,禅杖再现。’很快就有结果了。”
王厚皱了一下眉头,问道:“波斯这么大,禅杖会在哪里出世?”“十天前,也就是达摩圣诞的那天晚上,我们看到五行山有金光冲天,如果要出世的话,猜想就在这附近。正因为如此,我们准备靠近查探,才被他们发现。”
“炎左使能不能听懂波斯语?”王厚听他说“能”后,续道,“现在时候还早,抓紧休息会,待天黑后,我们去探探情况。听说他们今天来了贵客,希望能听到有价值的讯息。”
二人当即不再多说,各自打坐运功。他们原本计划有人送晚饭时,趁对方不备,制住来人然后逃出,可是直到天色快黑时,也没人过来送饭。炎左使收功,站到小窗前问道:“英雄,怎么办?要不我来大吵大闹,引他们打开门,然后制住他们?”
王厚寻思也只能这样了,道:“他们封了你的穴道,要是大吵大闹,不是掩耳盗铃?还是我来试试!”说罢,走到铁门前,抬脚踹向铁门,侧耳倾听,外面并无动静,猜想那几个守卫可能正在吃饭,这后院又极为偏僻。脚上加了一把劲,直把铁门踹得咣咣作响。
功夫不大,传来小跑的脚步声,王厚要装作身上仍被绳索绑住,只用脚狠狠地踹着铁门,外面的人怒吼一声,似是在恫吓,王厚并不理他,不依不饶地踹得山响。
这时,又有脚步声传来,问了一声,紧跟着钥匙叮叮当,铁门上的锁被打开。不等对方喝骂,王厚一式“宿露含深墨”,那人摇摇晃晃倒了下去,后面的人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大声询问,王厚如法炮制,将他撂倒在地,又将他俩拎进房间,从第一个人手里拽出钥匙,见外面无人,走到隔壁门前,一串钥匙试到第五把时,终于“咔嗒”一声,打开门锁。
炎左使早就候在门口,听着外面的动静,见铁门推开,闪身到了外面。冲王厚深深一揖:“多谢英雄救命之恩!”“炎左使不必客气,现在能不能逃出还难说。”眼看天色已黑,圆月渐升,王厚无暇多说,重新锁好门,两人飞身上了屋顶,摸向内院。
今天是十一月十五,因为天上有薄薄的云层,月色并不皎洁。王厚和炎左使没有明确的方位,藏在屋脊上,借着月色和灯火打探内院,察看半晌,见正中几间平房灯光最亮,便悄悄靠了过去。
之前,王厚从茶马帮、盐帮的人受伤,知道达摩禅宗高手众多,从炎左使的话中,更确信这里藏龙卧虎,两人不敢靠得太近,在屋面一处低凹处伏好。过了一会,见无异常,王厚伸掌按在屋瓦上,一式“天与水相通”吸在掌中。瓦下是一层泥灰,王厚依样吸起,终于露出一个小洞,和炎左使一起向下看去。
屋子正中摆着一张八仙桌,四方分别坐着一人,因为居高临下,王厚和炎左使看不清四人相貌,但可见四人光着头,被灯光照得锃亮,显然都是僧人。桌上摆满菜肴,散发着浓烈的酒肉香味。
王厚心里奇怪不已:怎么四个和尚在这里吃荤喝酒?不要说波斯连普通人都不准饮酒,单在寺院里这样也是大不敬,他们是什么身份,敢这么大胆妄为?正在这时,下面传来说话的声音,王厚丝毫听不懂,炎左使因为怕被底下听到,也不敢翻译,再说哪有两个大男人耳鬓厮磨的?直见坐在东侧的僧人伸手抓起一块羊排,和他对面而坐的另一个僧人也抓起一块,两人都是边啃边不住点头,口中不停嘟囔。
听他们的嘟囔声,王厚不禁一愣:这两人说话的声音似曾相识,看他俩穿着暗红僧袍,与南北方向的两人杏黄袍不同,难道他俩就是什么贵客?奇怪,我听他们的声音怎么有些耳熟?我认识的外国僧人不过几个人,会是谁呢?
凝视看去,只见东向的僧人坐直了身子,两道白眉格外显眼,王厚暗叫一声:白眉僧人!那晚为救圣女,在大施寺里遇到他和大耳方丈戏弄圣女,我出手弄晕他俩后,还将“神Lang”倒入两人口中,也不知后来弗罗兹王子是如何解救的……坐在西侧的,莫非是大耳方丈?我除了那晚和他俩打过交道,后来九月十九日无遮大会上的弘法,也再次遇到过,并且还听过大耳方丈讲经,他的声音借黄金宝塔传出,怪不得刚才的嘟囔声似曾相识!
底下四人,坐在东西向的正是白眉僧人和大耳方丈,因为无遮大会被陈雄、拜火教派人一闹,不得不中断,他们反倒腾出时间,于十月中旬从陆路不紧不慢地赶往波斯。白眉僧人与达摩禅宗副宗主交情甚好,以师兄弟相称,多年老友未见,又听白眉僧人介绍说,大耳方丈是古里知名的大施寺方丈,更是礼敬有加。
坐在北面的,是达摩禅宗的宗主,五十岁上下,话语不多,生得微胖。坐在南面的则是副宗主,年龄相仿,一张嘴,两颗大门牙异常显眼。此时,宗主放下杯子,粗声道:“我们久仰两位高僧的大名,今天能来敝寺,是我们的荣幸,来,再喝一杯!”
四人共同干了酒,副宗主接着叹道:“我和宗主师兄经常羡慕古里国能立佛教为国教,使佛法得以弘扬,真是无量功德,不像我们,却把回教当作国教……我们也听说了古里的无遮大会,只是事情很多,特别是宗主师兄要务在身,实在离不开,所以也就没能参加无遮大会。今天两位能来,也正好了了我们的遗憾。”
大耳方丈忙道:“宗主、副宗主何必谦逊,贫僧对达摩禅宗神往已久,听说贵宗奉行‘二入四行法’,讲求‘理入’和‘行入’的结合,‘壁观入道,不立文字’着力倡导达摩禅法,确实令人佩服!”
白眉僧人接过话锋:“不瞒宗主和师弟,我和方丈师哥奔波五千多里来到波斯,就是想有缘一睹达摩禅杖……宗主千万不要误会,我们来此绝无觑觎之心,只是身为佛门中人,听到达摩禅杖的消息后兴奋不已,这是天要助我教兴旺发达,所以才爬山涉水,一心想来瞻仰。”
听了白眉僧人和大耳方丈的一番话,宗主忍不住纵声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