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仙子嘴上说没空,却已经动手收拾包袱。王厚向武当七子告辞,与百合仙子回到“天元”号,庄昭雪正在为哈尼王子易容,并将一个随从易成哈尼王子的模样。百合仙子已经很多天没有见到众人,上前捏住柳晗烟的脸颊,轻声笑道:“烟公子,想死奴家了。”柳晗烟也笑着回应:“仙子,莫七侠怎么舍得放你出来的?”“是怎么敢放仙子出来的吧?”李智贤一旁打趣。
说笑间,易容已经完成,王厚也被易成黑脸,粘上小胡子,考虑到庄昭雪武功要弱很多,让她回船静候消息。绝情帮五人、百合仙子,再加上哈尼王子那边十五人,总共二十一人下了宝船,早有人自马船上牵来快马,一行人飞快而去。
苏门答剌境内山脉交叠错落,河流平波如镜,一株株高大挺拔的椰树立在道路和河流旁边,大部分地区被森林覆盖,各类热带植物随地可见,显得生机勃勃,特别是上午的一场大雨过后,道路上的雨水还没有干透,天地之间构成一幅秀美的画卷。
都城离港口五十多里,一路上杳无人迹,反常现象更令哈尼王子不停地甩动鞭子。他的年龄看上去比王厚要小三四岁,但从马背上的姿势来看,动作娴熟,显然身怀武功,加之心情迫切,一直冲在最前面。随从队伍中,除了师傅要落后一些外,其他十几人都紧紧跟在其后,并未落下;王厚六人自然不甘落后。
差不多一柱香的时间,都城已然在望。哈尼王子放下速度,众人汇集到一起,王厚与假王子并骑在前面,他的身后就是哈尼王子和他的师傅。不一会到了护城河边,却见吊索桥被高高悬起,人马无法前行。正在这时,壕墙上有人高声喝问,说的是什么,王厚一行都没有听懂,直听假王子也是拔高嗓子,回了一句。
双方你来我往地问答,哈尼王子身后的一个随从倒很机灵,催马到了王厚边上,轻声翻译:“城上的那些人不相信我们是王子随从,只说城里出了大事,有人刺杀了国王,苏干剌王爷命令全国戒严,捉拿刺客。”
王厚扭头看了那人一眼,年龄和眉目都与道枫相仿,显出几分可爱,皮肤稍稍黑了一些,一句话就将刚才的一番对话表达清楚。再看身后的哈尼王子焦虑之中带有怒意,忙沉声提醒:“王子,沉住气……既然不让进城,我们先退后,找个地方商量一下。”
众人当即拨转马头,走不多远,便听哈尼王子冲师傅急道:“少师,怎么办?父王当真被人暗杀了?”师傅也是满脸愁容:“王子,看这架势可能真出事了,现在又进不了城,不知道王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王厚问先前向自己翻译的小随从:“你叫什么名字?”小随从转着滴溜溜的眼睛:“我的名字叫阿卜赛亦,不太好记,将军,你叫我阿卜好了。”先前阿卜向王厚翻译的话,离得不远的李智贤悉数听到,此时问道:“王子,那些士兵平时认识你吗?”见哈尼王子摇头,续道,“我有一件事不明白,既然不熟,我们就算有什么破绽,守城士兵也发现不了,为什么不相信是哈尼王子呢?好奇怪,按说追查杀手,不应当限制人进城才对……”
正说着,身后响起一阵马蹄声,众人回头看去,只见吊索桥不知什么时候放下,一队人马从城中飞快而来,转眼便到了跟前。三十多人,人人手里拿着钢刀,为首之人三角眼一扫,翻身下马,单膝跪在路边,口中说了几句什么。阿卜向王厚轻声翻译:“原来真是王子回来了,属下刚才离开了一会,不想手下人竟敢阻拦王子入城,请恕罪!”
假王子还没有说话,师傅厉声喝问:“王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要全国戒严?”“此事关系重大,请王子和少师屏退闲杂人员。”“三角眼”已经站了起来,躬身答道。假王子看了哈尼王子一眼,说道:“这里都不是外人,快说!”“真的关系重大,属下不敢随意说出……我只能禀知王子。”
假王子跳下马,“三角眼”走到他跟前,在耳边轻声说着什么。王厚凝神倾听,虽然能够听得到,却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忽听一声闷哼,假王子一手搭在“三角眼”的身上,慢慢蹭了下去,趴在地上,后背露出亮晃晃的刀尖!“三角眼”大声吆喝,跟他一起来的那些人,举起手中钢刀,劈头盖脸地砍了过来。
见假王子倒地,这边众人早已生出警惕,拨马避让,王厚更是十指连弹,指风呼啸而出,冲在前面的士兵,全部被封住穴道,摔下马去,马儿受惊人立而起,阻住后面的士兵,场面顿时十分混乱。“三角眼”见势不妙,转身便想逃跑,忽然觉得腿上一麻,委中穴被封,摔倒在此。
王厚跳下马,将“三角眼”提在手里,后面被阻的那些士兵,见自己的头领被擒,先是怔在原地,头脑反应快的,知道不是人家的对手,转身就逃;受他影响,其他人也丢下倒地不起的士兵,落荒而逃,很快十多骑便进了城门。
哈尼王子催马正欲追赶,王厚叫道:“王子,城里情况不明,不能贸然闯进去,先回去问清楚再说……阿卜,看好他!”将“三角眼”架到阿卜的马背上,又俯身查看假王子的伤情,哪里还有气息。
王厚走到路边,连使三式“舟去行不穷”,掌风落处,草坡上被轰出一个深坑,将假王子掩埋,重新覆上土。因为担心城里大队人马追出来,当即不再犹豫,随手又抓起一个倒地不起的士兵,跃上马,一行人飞快赶往港湾。
“天元”号上,“三角眼”和他的手下,被隔在两处审问,两人都想活命,不敢有丝毫隐瞒,说出城里所发生的变故,事情经过并不复杂:昨天晚上,王宫传出消息,国王遭人暗杀,国王的弟弟苏干剌临时把持朝纲,全国戒严三天,所有人员一律不得进出都城。但是今天下午在王厚一行到达城门之前,门军首领的“三角眼”被喊去,说是接到秘密谕令,有人要冒充哈尼王子,如果发现一律格杀勿论!
“三角眼”接令后,刚回到城门,便有手下过来禀报:哈尼王子刚刚来叫城门,他二话不说,带人追了出来,不想自己反倒被擒。几个人听得全身冷汗,如果不是哈尼王子与随从互相易了容,死去的就是真的哈尼王子。
周清竹奇道:“王子易容是今天下午的事,我们在路上也没有耽误,城里那么快就得到了消息,难道我们当中有内奸?”王厚锁起眉头:“应当没有内奸,他们说有人冒充哈尼王子,只是借口,无非是想杀了他……这等于不打自招,我可以断言,杀害国王的人,正是传令要杀王子的人。”
李智贤赞道:“王哥哥分析得不错,王子的叔叔苏干剌是整个事件主谋的嫌疑最大,可是我觉得很奇怪,他为什么要选择这个时间,要在哈尼王子和船队到达之前动手呢?这对他没有好处呀……如果再迟一个月,等船队离开后再动手,不是对他更有利?而且他又突然传令格杀王子,难道算准了哈尼王子会匆匆赶回都城?”
众人讨论半天,都没有头绪。此时,唐敬过来请王厚几个人去议事厅,刚进大门,便听哈尼王子焦急的声音:“郑总兵,我父王被害,母后身处险境,还请你为我做主。”郑和一边招呼王厚坐下,一边安慰道:“王子,不要着急,我们正在想办法如何帮你……王将军,你如何研判此事?”
王厚答道:“总兵,审讯的结果,你已经知道,我们刚才在外面分析,怀疑整个事情是王叔苏干剌在操纵。”王子师傅急道:“总兵,这个苏干剌你也知道,非常好杀,平时都不算,每年过年都要杀死十几个人,用鲜血来洗浴,说这样就可以不生病。单为了这件事,国王没少训过他,可他就是不改,没想到竟然……”
不知怎的,王厚又一次想起飞天教主黎思诚,他喜欢采集活人的胆,泡制酒水甚至拿酒水洗浴,认为这样可以做到浑身是胆,没想到,在这个地方遇到了和黎思诚相似的苏干剌,视人命如草芥,而且还企图篡位夺权,这样的人一旦当权,会给百姓带来多大的苦难!事情倘若果真如此,倒不能放手不管。便听郑和问道:“哈尼王子,你是否有哥哥或弟弟?”
哈尼王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我还有一个哥哥。”王子师傅明白郑和问这话的含义,说道:“不瞒总兵说,大王子纵情声色,贪图享乐,国王训斥多次但收效甚微,已经对大王子心灰意冷。去年哈尼王子去北京朝贡,临行前,国王将我单独叫去……”
注:《明史》列传第二百十三,外国六其中对苏门答剌有这样一段记载:其国俗颇淳,出言柔媚,惟王好杀。岁杀十余人,取其血浴身,谓可除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