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黄河曾三次改道,直到金朝时黄河南移,夺淮入海,天津海岸线才得以固定。早在唐朝就在此已经开辟盐场,同时设置盐仓。经过几百年的发展,元朝改直沽寨为海津镇,这里成为漕粮运输的转运中心,并设立大直沽盐运使司,管理盐的产销。
盐帮自然也在这里设立堂口,堂主孟申是盐帮真定舵主孟荣的弟弟,今年四十九岁,打小在这里长大,手脚功夫厉害,另有堂兄在京城当官,威压一方。由于这里位置特殊,一直深受盐帮帮主李四海的重视,孟申虽然只是一个堂主,但他的地位并不比舵主差。
晚上,孟爷设宴招待十几个从青州来的朋友,青州派掌门慕容华带着弟子崔仁平等人要去京城参加武林大会,路过这里,自然要盛情款待。孟爷多喝了几杯酒,微微有些醉意,正在大院内,躺着摇椅纳凉。
这时一个心腹家丁走了进来,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几句,孟爷挺身坐起,说道:“快请他进来!”功夫不大,家丁领着唇上一撮胡子的壮汉走了进来,正是不久前在九河客栈的那个倭寇首领。
一撮胡子一躬身:“见过孟爷。”孟申惊诧地问道:“山本大副,你怎么来了?”与海盗勾结,这可是死罪,但盐帮贩卖私盗本就是死罪,孟申敢于勾结倭寇,自有他的道理:借海盗来吸引官府注意,盐帮少了些制约、才能谋取更大的利益;海盗则通过盐帮获得机密消息,保证行动的安全。
双方一拍即合,只不过来往都在暗地,山本来这里都要事先告知,这次怎么突然就来了?山本答道:“孟爷,一言难尽,我们本以为北京城要办武林大会,官府全在那边忙,没想到今天刚上岸就遇到一僧一道,动起手来,我们却莫名其妙输了。”
孟申甚觉诧异:“你们来了多少人?一僧一道竟然赢了你们?”“我们共来了八人,六个人围攻,本来已经占了上风,可是不知怎么回事,那一僧一道好像施了妖法,我的人招式大乱,全无章法。”山本停了一会,接着道,“我们研究中原武术这么多来,没想到竟然还是打不过他们。”
孟申点头沉吟。山本道:“所以,我想请孟堂主帮我们打听打听,那一僧一道是什么来路,使的是什么武功,也好改进我们的刀法阵势,不然将来难以立足。”
孟申暗哼一声,什么难以立足,无非是为今后挑战中原武林做准备,当下道:“那两人住在哪家客栈,我明天让手下去摸摸路子,不过,他们要是过路客就不好办了。”
☆☆☆☆☆第二日,众人吃过早饭,就见柳晗烟拉着周清竹,不停地向王厚使眼色。王厚自不会像她二人那样偷偷摸摸,悄声将去向告诉柳朝晖和张清陵,他们只是摇摇头,也拿她俩没有办法。
三人到了海边古庙,就见一堆人围聚着一个瘦高个子,瘦高个子大声说道:“各位,这古庙供奉的是海神娘娘,海神娘娘姓林,生于五百年前,在世二十八年便升了天。海神娘娘因为生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哭,家里人起名‘林默’。
“各位不要小看这林默,她生在海岛,精通水性,还能乘着凉席渡海,在海上岛屿之间云游,人家都称呼她为神女。话说北宋宣和年间,赴高丽使臣的船队在海上遇到风Lang,那Lang十丈多高,遮天蔽日,不一会,七艘船就沉了六艘,只剩下使臣的那艘还没有沉,危在旦夕之际,使臣跪下来诚心祈祷海神娘娘的保护,结果竟得生还。
“后来,使臣将此事上奏,海神娘娘被封为‘灵惠夫人’,此后三百年来,先后被封为‘灵惠妃’、‘天妃’,但老百姓还是喜欢称她为‘娘娘’。一百年前,元朝从南方搜刮大量粮食,通过内河和海路北运,当时船队载着粮米从太仓刘家河出发,经长江进入海河,然后在这里转运北京,我们现在站的地方,就是当年是最繁忙的漕运地点。
“为了祈求平安,官府在这里建了此庙,有一首诗还生动地描绘了当年这里祭祀的盛况,‘晓曰三汊口,连樯集万艘。普天均雨露,大海静波涛。入庙灵风肃,焚香瑞气高。使巨三奠毕,喜气满宫袍。’一会大家去祭拜,别忘了焚三柱香,我这里有上等的好香,价格便宜……”
围聚的人纷纷请了香,向庙里走去。等众人散去,王厚走上前用扇子一敲瘦高个子:“幸会将军,你不是带兵去找倭寇了吗?怎么还真把倭寇找来了。”
瘦高个子是昨晚在客栈演俳优的那瘦子,对王厚似是有些印象,拱手笑道:“这位公子说笑了,只为填饱肚子……不过,我这香可真是童叟无欺,请了我的香,一年都顺畅,请了我的香,越长越漂亮……”
柳晗烟嫌他啰唆,忙道:“好了好了,给我拿三柱罢。”三人分别付了银子,捧着香沿青砖铺砌的甬道进了山门,只见里面进深十间,面阔三十间,在山门西侧是西配殿,南面是一个八角形的碑亭,再往前是一座大殿,院子里很多人,都在肃虔地烧香磕头。
三人也恭恭敬敬地烧了香,柳晗烟打小在海边长大,没少拜过海神娘娘,只是却不知道其中的典故,此时拜起来,想起自己的母亲也姓林,倒更加虔诚,还带着一些伤感。
祭拜完毕,三人沿看碑亭看了一会,王厚更是细细品读,想像连樯集万艘、普天均雨露的场景,也是心旷神怡。
便在此时,忽听门外人声哄闹,似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三人随着众人走出山门,居高看去,只是六匹马兜着圈子,将两个绿衣女子围在正中,女子面容被马儿挡住,看不清楚,但看衣着与昨晚的朝鲜国女子有些相似。
马上的六人,一式的彩绸长衫。其中一人开口叫道:“草你大爷的,还不理我家孟爷,给脸不要脸,还不跪下赔礼?”边上有人小声议论:“哟,盐帮的孟爷,这两个女子惹上他,麻烦大了去了。”
王厚侧脸问道:“这位大哥,哪位是盐帮的孟爷?”身边的人看了他一眼,低声道:“就是骑黄色蒙古马的那一个,每个月都要来这里祭拜一次,今天这两个姑娘可要倒霉了……”王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六匹马的后边还有一匹黄马,马上那人闭着眼睛,侧头捻须,一副自得的模样。
场中一女子声音叱道:“你们还讲不讲理?你们请香,我们也请香,哪里碍着你们了?”王厚眉头一皱,这声音很耳熟……昨晚朝鲜国的金敏慧!
“嘿嘿,小美人,你们是从哪里跑出来的,竟然不认识我们孟爷,还抢在前头请香,这也罢了,咱孟爷也不是小气之人,可孟爷问你们话,你们竟连头都不抬一下,这不是明显不给孟爷面子?”
女子怒道:“我不认识你们,为什么要答你们的话?”另一人道:“小美人,犯了错就别在这里犟,对你没好处,乖乖跟我们回去,好好向孟爷认个错,就放了你们。”
柳晗烟越听越气,两个月前在淮安,遇到盐帮淮安分舵两个堂主“菜包子”和“竹竿”,也是蛮不讲理,后来到了海州,在桃花笑酒楼也遇到他们海州堂的宋堂主上门闹事,眼前这些盐帮的人真是无耻之极,明目张胆地欺负弱女子。想到这里不禁大声叱道:“什么盐帮?一群猪狗不如的东西!”
马上之人听到喝骂都不由一怔,循声看去,一个十八、九岁的红衣女子推开众人从台阶上走了下来,正待发怒,见她只是一个人,嗬嗬笑道:“又来一个小美人,怎么,你们是一伙的?”
周清竹吓得一时不知所措,倒是王厚拉着她的手,推开人群走下台阶,站在柳晗烟身后,看见场中的两个女子果然是李智贤和金敏慧。她二人也认出王厚等人,金敏慧对着王厚点点头,李智贤则怕连累他们,没有动作。
柳晗烟叱道:“是一伙怎么了?你们凭什么欺负人?”“哈哈哈……”马上众人似是听到极好笑的事情,其中一人捂着肚子笑道,“原来是个傻丫头……老六,你去教教她,辱骂盐帮会是什么后果!”
一人跳下马来,笑道:“大哥,在这里教她不好罢,不如把她们都带回去,让我好好教教她,保管她不敢再骂咱们。”
柳晗烟气得瞪圆了眼睛,亮出梭标一式“惊鱼银梭投”刺了出去,夹带着寒光到了老六面前,被他闪身躲过。老六也不拔刀,飞身跃起,右手成爪向柳晗烟胸口袭来,马上众人见他竟然是这种招式,哄然大笑起来,有的还吹起了口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