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是在第二天的傍晚时分到达温泉小镇的,因为早上某些人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了,两人又弄了点吃的,然后去夏微凉的舅妈家拜访了一会儿这才回家收拾了行李上路。
临走的时候他随手抽了她的一张碟,说是路上听。两人开着他的路虎往目的地驶去,一路上她不停地感叹,自驾游果然还是这样的豪车最爽,她的小F0干脆没法比。
车里放的是他刚刚拿的碟,EASON的歌,那是她的偶像。其实她这么多年还几乎从未这样喜欢过哪一个明星,这些年不知怎的就喜欢上了他丫。
他是一个胖胖的男人,个子不算高,长得算不上英俊,或者还可以说是有点难看,就是这样一个人用他的歌声征服了她,也征服了这个世界,让世人记得他。
她喜欢他歌里的那些暗藏的小洒脱,小自由,小不羁,还有淡淡的伤感,每每总是能够戳中她内心最脆弱的那一点,让她听着听着就会泪流满面。她不会唱他所有的歌,但每一首都用心听过媲。
一路上她跟着车里的音乐哼唱着,他则专注的开着车,偶尔歪过头来看一眼她陶醉的样子,然后弯起嘴角浅浅的笑。
到达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十分,夕阳的余晖洒满了整座小镇,这样美好的景色看在矫情的夏微凉眼里难免又是一阵感慨万分,他似乎是故意放慢了速度,就那样缓缓穿行过安静的街道,将车子停在在一栋二层小楼前。
前几年这里的政府为了发展温泉事业,将原来的老房子都拆了,统一为这里的居民建了风格一致的二层小别墅,江仲远的外公虽是舍不得原来的老房子但也不得不随着众村民一起住进了这新式的别墅群。
刚把行李从车上拿下来呢,就见一个中年妇人手里拿着些东西匆匆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两人冲上前来就拉住了江仲远的手开始抹泪,
“江先生,你可算来了,我这正要给你打电话呢,老爷子前几天换季的时候感冒了,本来以为只是普通的感冒,结果现在越来越严重了,医生说、医生说……”
那妇人说道最后只一个劲儿的抽泣了,江仲远一听她的话也变了脸色,急急问她,
“医生说什么?”
妇人是他为他外公请的看护,因为他外公身体不是很好,他外婆又在前几年过世了,身边没有人照顾根本不行。
“医生说怕是撑不过这几天了……”
那妇人好不容易缓过气来抬眼看着他眼底满是悲哀。
“什么!”
他一把松了那妇人,高大的身形重重晃了一下,活到现在,他在乎的人就那么几个,江家老太太,还有这座小镇的他的外公外婆,每次他休假,大部分时间都会待在这里陪他们。
旁边的夏微凉赶紧放了行李过来扶着他,
“仲远?”
江仲远闭上眼甩了甩头赶走心底那些浓烈的恐慌,反手紧紧握住她的手,然后对那妇人说,
“先去医院!”
他转身将行李重新塞到了车上,拉着夏微凉就上了车,那妇人也跟着上了车。
到了医院先去咨询了医生,医生给出的答复果真很不乐观,
“老人家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再加上年纪也大了,这一病直接来势汹汹,不单是感冒,身体好多别的病痛也跟着泛滥开来,怕是就这几日的光景了!”
江仲远听了之后脸上划过一抹沉重的伤痛,当年他外公只是一介书生,后来被女儿连累的丢了饭碗,只好以种地为生,本是双手不曾干过重活的人又生性好强吃了不少苦头身体也早早就被累垮了。
医生传达完了诊断的结果就转身走了,夏微凉站在那里也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他,她能感觉得出他浑身散发出的难过和沉痛,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情,这样的事情,只有自己看开才能减轻伤痛。
可是他就那样一直站在那里,不动弹也不说话,背影沉痛而又落寞,她叹了口气走过去抬手握住他因为压抑着心里的情绪而狠狠攥起的手掌,轻声开口,
“仲远,我们先去病房看看外公吧?”
他终于回神,垂眼看了她一眼,黑眸中的脆弱一览无遗,她只觉得心底钝痛,忍不住地伸手揽在了他的腰上将他拉近自己,用自己瘦弱的身体给他些许微薄的力量。
病房里,瘦的已经不成样子的老爷子看到两人进去眼里顿时有了光芒,他的视线在夏微凉身上停留了好久,然后指着她艰难地问江仲远,
“仲远,前几天在电视上看到你结婚的消息,这是不是就是你媳妇?”
婚礼上的新娘子画着美美的妆,这会儿素面朝天的老爷子也一时认不出来,江仲远在床边坐下握住那双骨瘦如柴的手,
“是的,外公,她叫夏微凉!”
夏微凉见状连忙上前,扬起嘴角轻轻叫了一声,
“外公——”
老人混浊的眼睛里开始有泪光闪烁,抖着手拉过两人,
“外公看的出来这是一个好女孩,终于能够看到你成家,我也算死而无憾了,我就怕你被他们所迫,娶了你不喜欢的人……”
夏微凉听得眼眶一酸差点掉下泪来,江仲远反握住了她的手紧紧攥在掌心,然后认真地对老人家承诺着,
“外公,我现在活得很幸福,我以后也会继续这么幸福下去的!”
老人粗重的喘息着连连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
两人就一直在那儿陪着老人,直到老人疲惫昏昏沉沉地睡去,两人才携手走了出去,外面那个看护妇人正在等着,看到两人出来连忙上前,
“江先生,你们俩先回去收拾一下东西安顿一下吧,这里暂时有我!”
“这几天你也很累了,晚上我们俩过来替你!”
夏微凉很是感激地对那妇人如是说。
回去的路上他忽然很是不好意思地开口,
“微凉,真的很抱歉,本来是想叫你来度假放松的,结果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她摇了摇头,
“干嘛说抱歉,你应该庆幸我们及早赶来了!”
及早赶来还能赶得上送老人家一程,老人的病情已经很明显了,他没再说什么只沉默下来开着车。
老人家终究还是走了,没有任何一丝遗憾的安静地闭上双眼离开了这个世界。后来的几天两人一直在老人床前守着,尽最后的一分孝道。这些天她也断断续续从他口中听说了这位老人的一生,她感觉的出来他对老人家满心的眷恋与愧疚,她除了心疼还是心疼。
在处理完老人后事的那个晚上,他终于抱着她像个孩子似呜咽着哭出了声来,之前她面前的他,一直有着军人的坚毅与冷硬,即使面对着江家人的时候他也有着不容置疑的戾气,他让她觉得他是无坚不摧的。
可是如今他这样脆弱的在她面前哭的像个孩子,她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一阵又一阵的刺痛,她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言语来安慰难过到极点的他,只好在黑暗中摩挲着他的脸,轻轻吻去他满脸的泪水。
没想过会走进他的生命这么多,以为不过是好聚好散的一段情,可是越走下去才越发觉得越陷越深,无法自拔。
再后来本来是带她出来放松的两个月,完全成了他疗伤的日子。晴天的时候两人就开车去几公里外的海滩吹吹海风,晚上就回来在别墅附近的温泉里泡一泡,下雨阴天的日子两人则窝在别墅里,煮一壶热茶,夏微凉码字,他则做他自己的事情。
两个人的手机都关机,没有任何人能够打扰到他们,只有极亲近的人才能通过网络联系上他们。他有时候会抱着她极尽缠绵地温存,可即便是这样的朝夕相处也不觉得厌倦。
后来他们常常回忆起这两个月,那个时候他们才发现,原来他们在一起,最快乐的不过是这短短的日子,与世隔绝,没有纷争与算计。
然而他们终究要回到现实中去,一直到他假期的最后几天两人才返程回温城。